目前分類:專欄短篇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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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七月中在大安公園打拳時

遠遠瞄到一隻躺在地上的五色鳥

走近看牠已斷氣但很安祥好像睡著了

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五色鳥

沒想到牠們已被人類趕下山了

高樓大廈蓋太多牠們的棲息地少了

三十年前左右我第一次

在新店的山區看到這種鳥

驚艷再驚艷那真是上天創造的藝術品

雖過了十幾年還很難忘牠那五彩的身影

二十幾年前在台北市街角竟有人在兜售這種鳥

當時我沒常識又沒知識也沒深思就出手買回來養

不到一星期牠就走鳥了我成了劊子手

做過這件蠢事後有時想起來還會難過自責

 

前年九月底陪學生去一家鳥醫院兼鳥店買鳥時

我隨口問一隻在小鳥籠內的大巴丹幼鳥

帶你回家好不好牠馬上就回答

牠才剛上架待售不可能會講話的

連續幾天去看學生暫寄養在鳥店的灰鸚時

我純好奇每次都問那小可愛同樣的問題

牠的回答也都不變連鳥店的店員都吃驚

我又碰到外星鳥了嗎實在無法不帶牠回家

養了三個月左右發現牠的鳥喙有問題

那鳥醫院的醫生完全沒看出症狀

很不用心還修剪了牠的鳥喙

後來開始掉羽毛鳥喙病變也更加嚴重

我上網查出牠得了喙羽症這是一種絕症

幼鳥得了這種病幾乎是無法醫治的

醫院承認只做了一次篩選

而錯過了及時讓牠安樂死的時機

醫生說放在醫院他們會照顧

兩天後我不放心去探視牠

醫院只是把牠隔離還把牠塞在小籠子

我當場就接回家開始中西葯都試用

只希望能減輕牠的痛苦

得知台大獸醫院有鳥醫生馬上就轉院

我只要求給止痛葯不讓牠再受罪

他們說可試各種疫苗我都沒答應

最後幾個月牠的哀號聲讓我揪心痛

每天眼睜睜看牠在受病痛的折磨

卻一直無法下決心讓牠安樂死

因我曾救過一隻被醫生判定

只有安樂死一條路可走的小犬

去年七月二十七日回診時醫生說牠時候到了

我接受了那天就讓牠安樂地回牠的星球

 

我一向很怕整隻沒處理的禽畜

三年前朋友送來一隻毛拔光光沒下過鍋的雞

還好家裡有人會處理

當這隻雞躺在砧板上時我動了念頭想拍下牠

心情很複雜不知牠死時痛不痛苦

小時候看過大人殺雞的過程

要先在頸動脈劃一刀先放血

然後在氣管再劃一刀

我想牠痛苦的時間大概很短

這跟野生動物捕殺獵物時一樣

一追上直接就咬住脖子的前方

獵物除了馬上致命無法反抗之外

痛苦也一瞬間而已


三種不同的生命終點

緣緣所受的痛苦和折磨最大

這是我最心痛和無法忍受的

牠那哀號的聲音還留在耳膜

這讓我很厭惡不用心不盡責的獸醫師

不愛動物的人不要去唸獸醫系

不愛動物的人不要經營寵物店

想賺錢有很多管道大可以去經商

還有不愛動物的人別隨興去養寵物

天上飛的也盡量別去養除非你真願意

讓牠們在家裡自由飛行隨時隨地大大

     
    20120928
深夜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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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幼年時期的照片很少,總共只有五張,物少就當寶,所以每一張照片的內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張最特別,照片中的我竟然是深鎖著眉頭,怒目惡視,才四歲左右的小鬼頭會生那麼大的氣,一定有重大的寃情。

  以前我沒注意,也沒問過,最近母親才從實招來,告訴我那一張怪照片的故事。她說,有一天,有一個陌生人路過我們家門,看到我在玩,就莫名其妙一定要替我拍照,而我也莫名其妙就是不肯讓他拍,在雙方互不相讓的戰勢之下,小人還是給大人擺布了,終於我屈服在母親的大腿上,被押在她的胸前,拍了那張眼露野獸光芒的照片母親說人家是一番好意,怎能不領情呢?

  四歲的小孩到底有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有沒有意志?該不該有自己的意見?對這件事我雖已毫無記憶,但看那張照片,我知道當時強制拍照的體驗是不愉快的。  
 
  三十幾年前,在蘭嶼的島上,我差一點重演相同的故事。還好當時那嬰兒的眼神,我沒有忽視。身為一個拍照者,就像一個獵物者一樣,隨時隨地窮追獵物;因此,很輕易地養成一種錯覺,以為一機在身,萬物皆可取,好像這種權限是天賦予的。  
 
  那一天,在藍天下,我到處尋找題材。一對雅美族父子,肉貼肉地靠在一起,當然,一定也是心肝貼心肝的。他們一邊在享受太陽的輕撫,一邊在享受肌膚之親貼切的觸感,父子倆臉上身上所溢出的那種滿足的氣息,看到的人都要被感染的。
 
  我想,現代的文明人是很難能體驗到這種肉貼肉的關係的,因為現代人露在外面的肉太少了,父女母子之間的親密關係不靠肌膚自然地傳達,反而靠口頭鬼叫,聽多了還真是會發疹。
  現今,大家將肌膚之親只用於夫妻之間,而完全忽略了孩子對觸感的需求。嬰兒愛洗澡,不是愛玩水,而是愛人觸摸他;親自餵奶,不只是因母奶營養衛生,而是嬰兒需要母親的肌膚之親。現代文明人的親情越來越淡,跟從小斷絶一切親子之間的觸覺,一定有重大的關聯。
  
  在這對父子的身上,我真正體驗到骨肉相連的寓意。當場,我情不自禁地將鏡頭對準他們,父親是抬頭微笑,害羞中帶著驕傲(是頭胎),小寶貝卻緊皺眉頭,幸好,沒給白眼,只是滿臉質問與疑惑而已。
 
  他不必像大人掩飾自己的感受與喜惡,直截了當地表白他的不高興與不安。由他的眼神,我警覺到自己是個無禮的冒失鬼,我憑什麼權利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小不點的眼神雖不嚴厲,也不帶苛責,但卻很明白、很肯定地告訴我一件事實,現在他雖幼小無知、軟弱無能,但是沒有人有權利干擾、侵犯他。
 
  臉上貼著相機的人,對他而言,無疑地是一種怪獸。我的搶拍舉動著著實實地嚇著了他,從觀景器我看到他很快將小肉團擠進大肉團。就這麼一剎那,快門已關了,他的質問、疑惑、不高興都裝進去了,也無法抱歉了。惟一能挽救及補償的是,讓他知道我不是怪獸,也無絲毫惡意。給他抓抓相機,摸摸我,很久才肯定我是個人,不安及不高興解除後,才以笑臉相待。
  
  今年他已三十幾歲了,希望他還有這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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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印度的天氣晴朗亮麗,在滿園紅葉樹的喀什米爾

花園裡,有一隻對自己的同胞狂吠,對觀光客搖尾巴的勢

利蟲,正神氣活現地解說那座花園的滄桑史。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隨團到國外旅行,不管到什麼地方,每

位導遊都像數來寶似的,一路上數個不停,對所到的觀光

地略做說明是有必要的,但詳述得像在上歷史課,就過火

了。旅客們也一路上繞在旁邊死心地聽講,不聽好像是

一大損失,其實只聽不看才是天大的損失。有關當地觀光

古蹟的歷史資料,不必出國,在家裏買些參考書籍來讀,

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何必遠到現地去聽人口述。當時,

縱然將旅途中全部史蹟的故事都塞進耳朵,甚至用筆記下

,回來後留下的也只是一堆零星的死資料而已。不用眼睛

去觀察,不用心去探索,出了國,又能體驗到什麼呢?
 
  到他鄉異地旅行的目的因人而異,也許有人為了買東西,

有人為了享受異國情調;但我相信最重要、最不應該錯過

的是去觀察、了解別人怎麼生活。在不同的生活環境下,

一定會產生不同的生活智慧及不同的生活方式,對不同民

族的生活習俗必須多接觸,有真正的認識與了解,才不致

於產生偏見與誤解。
 
  在這次十八天的旅遊中,我天天想離隊,我實在不願每天

都去看那些觀光聖地,書上圖片的美比原物有過之而無不

及。
 
  很想到街上走走,跟人打交道,或到印度人的家裏去喝杯

茶、聊聊天,甚至住幾天。我希望能看到他們日常生活的

情形,也想去坐坐他們的牛車,馬車,公車。想做的事太

多了,無奈天不從人願,好友怕我連人帶相機一起被搶走

,說什麼也不讓我做獨行俠,只好一路不情不願地跟。不

過,沿途中只要一到目的地,我就會突然失蹤,自在地用

我的第三隻眼去尋覓那些別人看不到的事事物物,一個心

動就一聲卡擦,心版上、底片上同時留下了許多感動、許

多興奮、許多驚喜、許多心痛,許多意外。這張照片就是

一個意外。
 
  我一向不喜歡歌功頌德的銅像,除非是藝術品。許多銅像

雖說是為了紀念偉人而樹立的,但拼命不斷地去樹立一個

人的銅像,並不能使一個人成為偉人,也不會使一個人更

偉大。
 
  在喀什米爾花園內,非常意外,我被一座銅像人吸引住了

,我雖不知道他的姓氏,不知道他的事蹟,但他比其他的

銅像更令我心動,因為一眼你就可看出他是一個經過生活

歷鍊的人。有一股生命力在他的體中。他給了我很大的啟

示,由他我看到人類生活艱辛的一面及人生苦難的一面,

市井中平凡的小人物,就不能立一座銅像嗎?想立銅像跟

製作木乃伊一樣,是人類想讓自己的形體永垂不朽的一種

天真的想法。在宇宙間,能真正永恒不朽的只有一樣東西

-人類的精神力。立一座對世人有所啟示的銅像,比立一

座只為了歌功頌德保留形體的銅像不是更有價值、更有意

義嗎
?   
  
  1984年婦女雜誌 鏡頭心語專欄 20120717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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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張非常個人性的「心象風景」照片,它沒有時間性
,也沒有地方性,是超越時空的「瞬間心觸」所留下的映像。
  
    那一天,清晨五點左右陪母親去散步。往台中公園的自由路
上,因天色昏暗,從遠處望去,好像有一棟建築物隨風飄蕩著
,越飄越遠,不能讓「她」飄走。我快速地拿起傻瓜相機按下
快門,深怕抓不住「她」,只要天色一亮,,「她」就面目全
非了。
人類心中的映像雖然可以借文字或繪畫再現,但是可能沒有
攝影那麼強烈和迷人,因「心觸」的那一剎那,只有相機的快
門能定得住和定得準。

  「心象風景畫」比「心象風景照」容易,因為攝影的表現受
到相機的機械性再現機能的限制。換句話說,攝影必須有實物
,而繪畫可以憑空創造。所以拍攝「心象風景」除了須具備表
現的技術之外,還須有豐富的感受性和想像力。藉現實物體呈
現潛藏在心中的映像的難度,正是心象攝影迷人的地方。
  
    一般而言,我們都以為映像能正確再現、反映所拍攝的事實
或現象,其實這是非常錯誤的觀念。因映像是依賴攝影者知覺
的作用而形成的。人類所認知的對像是整體性的,而相機所記
錄的是部分性的。
譬如示威遊行,發生暴動時,人可以看到全面性的情況,而
相機卻只能攝取局部,它本身並沒有認知能力,所以到底要拍
警察打民眾,還是拍民眾打警察,這完全隨攝影者的選擇而定
。因此照片不可能完全「寫實」,只能捕捉事實或現象的一部
份而已。換言之,它有一種局部抽象性,「心象風景」照就是
利用它的這種特性,脫離寫實主義而産生的新式照片。
  
    人類看東西,由於知覺能力,在心識上會產生一種印象。用
物理性的知覺捕捉物體外觀,呈現物體本身,這是一種表象作
用。由於這種表象的刺激,在內心産生一種主觀的、直覺的印
象,不描寫(拍攝)物體本身,只呈現心理的印象,就是所謂
的心象。
  「心象風景」的明確定義是:將隱藏在心中的心理的、感覺
的東西,藉具體的現實表現出來的景象。 
    這張照片如果用一般寫實手法,大家大概只能看到一幢破舊
敗壞的老式建築物而已。我不是要記錄建築物的外貎,我想呈
現的是已經逝去的三十年代,那是我所珍惜的少年時代。
  
    我是家中的老么,跟兄姊年齡差距很大。大哥娶媳婦時,我
才三歲,曾好奇地偷掀門簾看新娘,五歲時,大姐就嫁出去了

    可能從小獨處,我較一般小孩獨立,常常自己玩,可以一個
人關在房間玩肥皂泡沬、玩布袋戲、玩很多花樣。小時候體弱
多病,父母特別放任,沒有正常小孩的功課壓力。母親常說:
「能養活就好了,念不念書沒關係」。所以我經常缺課,一個
人無所事事時,白天逛戲院、書攤,晚上在夜巿遊蕩,總要看
到走江湖的快收攤才肯回家。 
  
    當年民眾沒什麼休閒活動,只有戲院是最好的去處。台中市
繼光街是當時最繁華的巿中心。除了中山堂、娛樂館、天外天
等戲院較遠外,其他的台中、成功、豐中戲院都在我家附近。
不知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還是少有同年玩伴的關係,我常去泡
戲院,只要貼在大人的身邊就混進去了,我想像我這麼愛看電
影的小布點應該是很鮮有的。

    通常大人都不願意帶自己的小孩進去,因為坐不住,不是吵
著要吃東西,就是要小便。帶我進去,反正也不礙事,所以從
沒有人揭穿我這個小混混。當然戲院收票員也是故意放水,否
則那有三天兩頭就換一次父母的。
    這種「白看」的日子一直到我長超過戲院入口的「白線」才
停止。當時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長高。不過雖然要買票,我還
是很捨得,好像上了癮一樣,只要有空就鑽到電影院。那裡給
了我無窮盡的想像空間,我可以化身成各種各樣的人過各種生
活。 
   
    這個嗜好一直持續到現在。台中幾家老式的戲院,隨著時代
的變遷,早已不見踪影,中山堂在民國六十一年我回國時,竟
還老態龍鍾地站在那裡。「她」觸動了我的心弦,也增添了一
絲我對少年時期的惆悵。
 
    追憶當年,我確信自己對映像的敏感度,跟少年時代瘋狂地
泡電影院有關。很多事都是在無形中受到深遠的影響的。事實
上,小孩在學習認知階段有他自己一套辦法的。
    美感美學不是用理論就能教會的,必須在美的環境下成長才
有用。藝術性的東西從小薰陶比長大後才學理論有效,周圍環
境對人的影響力是深不可測的,能不佩服古代孟母三遷的超人
遠見嗎?
   
 婦女雜誌 ( 鏡頭心語專欄) 20120612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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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不點時

就常跟隨祖母去聽「講善事」  

這是當時地方上重要的民間活動

完全由鄰里街坊的善心人士義務籌辦的

通常都在有節慶的期間舉行

利用晚上茶餘飯後的空閒時間

他們在菜巿場的空地上

擺幾十條長板凳及一張桌子充當臨時會場

鄰里德高望重而又善於講故事的老一輩人士輪流主持

演講的內容大部分取自於佛教道教及民間歷史故事

講善事就是講古人做好事的故事

用意在於勸人行善孝順父母

小孩子沒有不愛聽故事的

參與者小孩佔半數以上我是每場必到

雖然在童年對許多故事的含義一知半解

但是對很多故事的內容卻記憶清晰

當年聽過的有關佛陀在菩提樹下得道的故事

時至今日還印象鮮明

回想起來利用這種講善事的形式

灌輸做人處世的道理

比在課堂上說教喊口號要強幾千倍

真正能收到潛移默化的效果

印度瓦那拉西我拍到了

種植在心中三十多年來的菩提樹

這樣的機緣真是不可思議

那一天到達瓦那拉西的飯店時

太陽已開始收歛它的光芒

雖離開飯時間已很近我們三人行

還是不肯安分地窩在飯店的房間等

寧可去抛頭露面看天色和大地 

在飯店附近我們找到一處有水的地方

不知是湖還是池塘三人童心大發想玩水

剛好有一艘用腳踩的船本來有一位船夫駕駛

阿軍自願出腳力大毛跟我就坐享其成

當我們遊到湖中時我的腦裡閃出一個念頭

不知這裡有沒有魚事情就是這麼巧

她們也正好在問同船的一位印度青年

話才剛問完湖裡竟活生生跳出一條魚

不偏不倚地站在我們的面前

印度魚不僅聽懂英語還能透視我的心

這奇事純屬巧合還是預兆什麼呢

遊完湖我們折回飯店時天空只剩下淡淡的餘輝  

那是一條直通通的泥土路地面上只剩三個人類

此時天色昏暗大地更顯得空蕩蕩的

當我靠近這棵樹時

整個人被吸進一種寂靜而又神袐的氣氛裡

有種不知身處何地的感覺

佛陀在菩提樹下得道的情景

好像又再我的眼前重現

我不是看到而是感受到

這是非常奇妙而神祕的感應

更神奇的是相機裡的幻燈片只剩一張

而我也只按了一次快門

 

婦女雜誌專欄/欣賞好照片(20120328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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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幾年前曾隨團旅遊印度尼泊爾錫蘭喀什米爾等地

團體旅行的好處是可花較少的錢遊較多的地方

不過每天得過保齡球似的生活

被丟到那裡就滾到那裡完全沒有自主權

日夜不停地滾滾過的地方是很多

可是瀏覧過的景物像過眼雲煙

能在大腦的小角落留下影像的並不多

古人旅行腳踏實地今人旅行騰雲駕霧

前者看得雖少體驗卻多後者看得雖多體驗卻少

其實旅行跟看書有共通之處

不必求快也無須求多

看得多看得快沒有留下印象等於沒看

這次的旅行用十八天的時間到處掃瞄一番

要不是有照片為證

真不敢相信自己曾沾過那麼多地看過那麼多人

有時翻看圖片能喚醒那些已模糊的記憶

每次看到這張照片就想起她

那一天在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

我們上山去看日出

有一個小女孩七八歲模樣

光著腳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

肩上披著一條破舊的布

鼻下還掛著兩條瀑布

她邊走邊哈手地抖到我身邊

當她那瘦小的身子躲進我的大衣內時

我好像抱到一個冰枕

那一刻我真恨上天的不公平

那麼小小的年紀就讓她開始嘗受人間的苦難

我們相伴而行一路上

她細聲細氣地唱當地的歌給我聽

用很簡單的英文告訴我她家裡的情況

在山路邊看到了野花她馬上沖出去採給我

我們一起上到山頂她就走掉了

當時我很想給她什麼給她錢我做不出來

最後我只有親親她揑著她的小手跟她互道珍重

我知道我付不起任何東西

可以抵得上她對我所表示的友善和好意

很意外在尼泊爾的山上除了我們這一群黑頭髮的

竟還有一對藍眼珠的旅客

從喜馬拉雅山上冒出來的太陽

跟從台北紐約…的屋頂上爬出來的太陽

到底有什麼差別

為什麼大家大老遠地

從地球的那一端飛到這一端來看同一個太陽

記得小時候跟大人們到阿里山觀日出

那個從山峯上露出來的太陽

跟從我家窗外看到的並沒有兩樣

但去的大人卻好像這一輩子從沒見到過太陽似的

人們對身邊的事物常會視而不見

在任何地方只要你有心你願意

隨時都可欣賞到很奇特很好看的太陽

這次上山我是醉翁之意不在日

當大家侍候相機等著捕捉日出的景觀時

我的鏡頭對準的是四位小天使

在旭日上升的那一剎那

他們全身突然裹著金光

臉上呈現著安祥神聖凝重的神色

我終於看到聖經故事裡所謂的聖靈降臨的場面

當時整個畫面的氣氛是那麼莊嚴那麼肅穆非常感人

我相信那一刻他們一定體驗到聖靈與他們同在

雖然在苦難中他們還是最被上蒼神眷顧的

我始終深信一件事聖靈是充滿整宇宙的

它是來自大自然

能跟大自然溝通者定能體驗到聖靈的存在。

  
  婦女雜誌專欄/欣賞好照片(20120319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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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晨曦的濃霧裡,我看到他,也看到我自己,還看到億萬年前的人類。不知不覺地,我跌入了另一個時光隧道。

  他,在霧氣迷漫的空白中,搖搖晃晃地走著,人影忽前忽後,忽隱忽現,我感覺已經經過數世紀了,那條路,他好像也永遠走不完似地。我不知道他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將往何處去,他到底在地球上生存多久了?太陽無意間揭開了霧層,就在那一刻,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人類的本質」,也乘機逮住了他。

  對這樣的畫面,人們到底看到什麼?我從觀景窗中感覺到、體會到的,別人也能感觸到、體驗到嗎?我不在乎有沒有人喜歡我的作品,卻很珍視看懂我作品的人。通常除了一些好友會告訴我他們的觀感之外,其他的觀眾究竟從這影像感受到什麼?我一無所知。以前我不去探究這個問題,現在卻很好奇地想知道。

    最近我剛好有機會做抽樣的問卷,對象從國中生到社會人士。以下是三樁問卷的情形和內容。

  有一天,一對朋友夫婦帶兩個兒子來惡補攝影,無非想學幾招,出國旅遊時好應付。兩個兒子大概也正迷玩相機。他們看到牆壁上的照片,急著問我怎麼拍出來的?我說用「心」拍的,他們似懂非懂,我接著反問了一句話:「你們從這張照片看到什麼?」,兩個大人緊閉著嘴,頓時陷入苦思中,他們不敢用直覺,怕說錯了,會顯得自己沒有程度。兩個小的,我要他們兩分鐘內回答,不准想,國中生回答:「很蒼涼。」高中生回答:「很悲哀。」這兩個「小人」還都答對了,不過答案還有許多。其實不管答什麼都可以,根本沒有對、錯的問題,只有感受不同的問題而已。可能由於我們從小受教育,愛做「是非」題,無形中養成任何事都要用對、錯來劃分。感覺各人不同,只有程度上的差距,不應該用對、錯來判定。我常想,我們的藝術欣賞能力,遲遲不能提升,跟我們從小到大一直不停地在做「是非」題一定有關。

    隔沒幾天,七個已畢業兩年的學生來聊天,她們都曾經看過這張照片,只是我不曾問她們而已。現已不像學生時代那樣不敢發言,有三個齊聲說:「宗教味道很濃」。

  大約過了一星期,我約了幾個學藝術的年輕人來家裡喝茶。他們各自選自己喜歡的,互相討論,五個人當中,只有一個女孩挑這一張,我問她看到什麼?「好孤獨哦!好利,像刀一樣。」她如此地回答。

  我不喜歡用文字、語言詮釋自己的作品,所以不在作品上題名,有人說題名可以幫助觀賞者了解作品的含意,我卻認為題名反而會限制觀眾的視野及想像力。

「映像本身就是一種語言」,它應該能傳達作者的意念與思想的。由這次抽樣問卷所得到的答案,顯示出他們確實看到我所看到的,感覺到我所感覺到的。映像的力量有時強過文字。


  印度‧尼泊爾的作品1983年曾展覽過也在婦女雜誌的專欄發表過。 20120306深夜修改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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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堆作品中,翻到這一張,我被攝住了,心中閃出一個念頭:"這簡直是一塊人間淨土。"這麼清靜,這麼一塵不染的地方,是在那裡拍的呢?我一向記不住隨興拍照的地名,但對觀賞者總要有個交代。趕緊翻查檔案中的底片,希望曾留下什麼記錄,還好透明底片袋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一九七二年. 四月一日 .淨土海濱」竟然和我心中的意念不謀而合,「淨土海濱」取得真好,這算不算心電感應?這是早期學生時代的作品,因為從小喜歡雲的千變萬化和海的高深莫測,所以拍攝的風景照片,幾乎都離不開這些題材。

那一年,我剛進東京寫真專門學校對攝影技術正展開猛烈的操練,每天相機不離身。為了找題材,一有假期,總想盡辦法出外拍照。學生時沒閒又沒錢,要旅行得精打細算。日本的交通費相當高,不過他們的國營事業為國民設想得很周到,鐵路局提供各種期限、各種旅程的周遊券,只要在期限內和指定的範圍內,隨你高興那一站上上下下幾百次,都沒關係。有一張票,你就可以東西南北來去自如,除了價格便宜之外,還可以省掉買車票的時間。不過使用周遊券指定要搭慢車(這是有閒階級坐的,如要坐快車,需再加價。)所以,每站有充分的時間讓你考慮是否要下車。我帶了一張東北周遊券,背著一個背包開始「獨行」。沒有預定的目的地,走到那裡算那裡,沒有任何時間的壓力,想下車就下車,在車站附近逛逛看看,覺得投緣就留下來,不對味馬上換一站,真正是隨興隨緣。

我記得在這裡拍照時,除了雲、海、岩石,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影。雖然是春天,東北地區有些地方還下著雪,這樣的季節,大家都到暖和、櫻花盛開的地方去了,有誰會神經兮兮跑到這冷清清、靜悄悄的海濱來看海看雲?環顧四周,冷冷清清、安安靜靜,如果不是偶有相機快門聲,我幾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在這裡發呆的時間比拍照的時間還久,直到太陽掉落水平線,我才離開。一整天在「淨土海濱」狠狠享受了孤獨旅人」的感覺。
有人旅行喜歡結伴,而我喜歡「獨行」。有人說長途旅行,一個人太寂寞了。其實,怕寂寞的人跟一群人在一起,還是會寂寞。人不知怎麼跟自己相處,甚至怕跟自己相處。大多數勸人結婚的,都會說:「這樣才有個伴呀。」而勸人生孩子的,也說:「這樣才不會寂寞呀。」人類大概是所有動物裡依賴性最強的。動物不是為有伴才結婚,也不是為了怕寂寞才要生兒育女,他們只為了繁衍後代,所以人類說他們比較低級,而人類還有其他精神面的需求因此比較高級。人類之所以比動物高級,是人除了有繁衍後代的欲望之外,還有一種表現自己的意欲,有了這種表現自己的意欲,才有藝術和宗教。

宗教是人類最深刻的一種欲求,顯示人類自己的真面目。人類為什麼要追求永生,為什麼渴望死後上天堂或往生淨土?因人不甘心過完此生就結束,而希望能永遠存在,且希望活得安樂和自由,並充滿智慧和慈悲。人類有一種超越自我,追求至善、至美、至真的意欲。換言之,有達成一種人生圓滿究竟的意欲,這樣人類才能進步,才會趨於完美。年輕時,對人死後想上天堂或往生淨土的觀念相當排斥。近幾年來才發覺,這應該是人類嚮往的一種理想國,並不是死後才去。常樣常住、妙樂、自由自在、究竟清淨的理想國淨土,其實就在人間,這是要靠全人類努力去實現的。事實上,人類也一直朝這個方向在努力,只要人類不斷淨化自己,以達至善,「淨土」就會在眼前顯現,人心淨,國土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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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偏愛黑白照片,仔細看看黑白映像,它像舞蹈,從造型(點、線、面)可感受到一種韻律感,它像音樂,從明暗、黑白的濃淡變化中可感受到一種調子。豐富的、微妙的明暗黑白階調像樂譜上的音階,隨著攝影者的創作意念,可譜出高調,也可寫出低調的樂章。

  

 

階調是攝影在表現上的一種最基本的、最獨特的手段。它可以用來解釋外在的現實世界,也可以用來表達攝影者內心的世界。

 

 

美國著名的攝影家愛德華,威斯頓對照片的階調有獨到的見解:「階調是照片表現的商標,沒有它就不是照片了。換句話說,它是素描和繪畫所沒有的一種特性。不過,有豐富階調的照片,並不一定就是好照片。我看過很多階調變化非常豐富的照片,可是照片本身卻非常乏味。相反的,也看過許多階調並不豐富,但是本身卻有攝影美的優秀作品。階調只是一種技巧,用來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已。」

 

  

 我完全同意威斯頓的論點,階調是為了表現的一種技巧而已。照片明暗的分布和明度的高低應隨著主題、內容和創作的意念而營造和調整,而非一成不變的。

  很多攝影者過度信奉:「唯有階調豐富的照片,才是好照片。」他們窮畢生的精力,鑽研照片階調的變化,基至用很精密的科學分析方法,死拼地模仿安瑟.亞當斯(註),其實再怎麼模仿也只能做亞當斯第二。與其成為別人的影子,還不如做自己。

  


   我並非強調照片的階調不重要,其實照片黑白層次是左右作品可看性的重要指標,絶不可忽視。如以一般的情況而言,具備一定水準的攝影技術和暗房技術的人,對照片的調子的掌握和處理,不該有什麼問題,洗出正確的調子是一個攝影者對照片品質的一項最基本的自我要求。如果連這一點都達不到,就奢談創造和表現,當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黑和白的階調能將彩色的現實世界抽象化,這樣攝影者對現實世界才有詮釋的空間,也因此才有表現自己個性和風格的自由。

  以這張作品為例,我把彩色的世界轉換成黑白,又將灰色的中間調省略。以高反差、強烈的黑白對比和加強暗色調的手法,來表現我對海的一種特殊、奇妙的心理感覺。

  

 

海一直給我沈靜、神秘、死寂和恐怖的感覺。學生時代,我常到海邊遊蕩,平靜無浪的海,常使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進入一種死亡的境地。不過,急速追來的海浪,很快地就把我驚醒,而當朶朶浪花激起時,我心中又起生意。一整天,我隨著海,生生滅滅。

  

 

現在重看這張民國62年在日本拍的照片,不平靜的海、洶湧的波浪、激動的浪花,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它們根本「無相」,「取相」的是一個「我執」甚重的人。

  有我即有境,無我即境隱。只要你對海不附上某些固定的想法,這張作品帶給你的應只是黑白的魅力。

  

註:安瑟.亞當斯的作品雖以階調豐富聞名於世,不過他的作品之所以感人,卻完全在於他對自然界有自己獨特的觀點和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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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在台中第一市場附近看到一個小不點獨自行走,我隨即四處張望,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只好一路追隨他那搖晃的身子,一方面怕他被車撞到,另一方面也怕他走失了。

 

  我一邊跟、一邊拍,唉,這麼欠缺照料的小孩,他將來會走出什麼樣的路來呢?就在跟著走著當中,這小孩突然變成我自己,我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會注意他,不停地按快門,原來跟我自己的人生經歷有關,每次只要看到落單的小孩,我就會擔心他們迷路。因為我小時候曾經走失過。這件事一直是阿姨們最常提起的我幼年時期的大事件。

 

  五歲那年,母親帶我到台北玩,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光坐火車就要六、七個小時,要不是有幾個阿姨陪著,母親是無法把我哄到台北的。到萬華阿姨家,母親好不容易把身邊的頑皮豹丟給小表兄和表姊,但還沒清閒幾天,我就惹出了一件讓她老人家終生難忘的糗事。

  
  那一天,小表兄姊都要上學,母親和阿姨們都沒想到,我會偷偷地跟他們出去。我從萬華一路上跟著小表哥,街上形形色色的景物,看得我不但眼睛打結,也把人跟丟了。自己回不去,除了哇哇大哭之外,也沒其他本領。

 

  在茫茫人海中,我飄流了很久,終於被兩個高中女生撈到,她們把我交給古亭派出所,一進門,警察就問我:

 『你從哪裡來的?』

 『東京』我的回答把他們嚇了一大跳,他們用懷疑的眼神看我,

 『你媽媽在做什麼?』

 『在打牌』小孩是不會說謊的,警察先生相對地笑了,打牌有什麼好笑,當時我的小腦袋是想不通。

 

  在派出所,他們管不住我,只好把我安置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廚房,可能是聽我說從東京來的緣故吧。我被擺在一張長桌子邊,上菜前,他們都會拿一些放在我面前的盤子裡,就這樣,我吃起每道要出桌的菜,吃飽了趴在桌上睡,睡醒了又開始吃,就在吃吃睡睡中混掉了大半天。我竟忘了哭,也忘了媽,一直到天色變黑,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遭遇,才又開始哭起來。不過,這時遠遠地傳來阿姨們和媽媽的聲音。

 

  發覺我失蹤,母親馬上報警,並動員了所有台北的親戚和朋友四處尋找。本來還要託電台廣播找人,但是怕在台中的父親聽到會著急,只好用傳統的口頭傳播方法,請人沿街敲鑼尋找。在那個年代有這種行業,可見丟掉的小孩一定不少。那個年頭,常有小孩被偷捌去賣,母親當然急死了。

 

  母親一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和一群阿姨飛奔地來認領。警察並沒馬上交出我,只對她說:『把麻將牌交出來』。

  阿姨不懂警察在賣什麼關子,只有媽媽心知肚明,知道孩子一定在他們手上,心裡頭的大石塊才掉了下來,但臉上卻紅通通爬滿了螞蟻。  


  告密的原來是她那不會說謊的不滿五歲的女兒。那時打牌是犯法的,不知因我的具實以報,害媽媽被罰了多少錢。還有不知為什麼我會說從東京來的,阿姨們常開玩笑,說我上輩子一定是日本人。

 

  當年那件走失案雖以喜劇收場,但也可能以悲劇收場。因有這段難忘的經歷,使我對落單的小孩特別關注,也對由於大人的疏忽而導致小孩不幸的事件特別痛惡。看到擠在證券公司裡的孩童,實在有說不出的心疼。這樣的地方能讓兒童去嗎?政府是否該立法保護這些國家未來的主人翁?什麼時候我們才會有真正的兒童保護法呢?對幼稚、不知輕重的家長,真的須要用法律來約束他們了。

              199001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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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期,我很迷沙拉沙蒂的「流浪者之歌」,起初吸引我的不是曲子的旋律,而是它那浪漫的曲名,很契合我那時的心境。

 

 我是屬於多愁善感、愛孤獨的人。我愛一個人獨處、愛到陌生地方、愛那種異鄉流浪的感覺。聯考志願表上,我沒填台中中興大學,為的是想到他鄉作客。畢業後也沒在家鄉就業,跑到交通不發達、人煙稀少的霧社去看霧過日子。離開霧社後,在家裡沒待多久,隨即開始另一個流浪生涯。這次飛得更遠,在東瀛放浪了六年半。

 這六年半,我搬了六次家,換了六個區域。不知為什麼,我喜歡未知的事物,不喜歡已成定局的東西,大概是我較早體會到人生本變化無常吧。在日本時,我常去旅行,沒有固定的旅程,也沒有任何的計畫,覺得站名好聽就下車,臨時找旅館,愛去那裡完全隨興,沒有起站和終站,也永遠沒有目的地。

 

 我嚮往沒有时空約束的生活,羨慕沒有國籍的吉普賽人。人類本為一體,分省籍、國籍,那是自我設限。世界大同不是人類所追求的理想嗎?我相信人類有一天一定能隨意遊歷世界,各國之間不再有邊界、有國界。如果每個種族不想去統治另一個種族,每個國家不想去侵略、占領、統治另一個國家,人類那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吉普賽人雖是流浪者,但他們不被統治,因為他們不屬於任何團體、任何社會、任何國家。他們才是有尊嚴、有真正自由的人。他們不必被指派該做那一國的人,也沒有人敢限制他們不可用自己的母語。

 

 小學時,被限制使用自己的母語,使我終生厭惡獨裁專制的統治者。為了不被獨裁專制者統治,我寧可終生當個無國籍的流浪者,當然這種政治流浪不同於心靈流浪,政治流浪是被逼的、是悲壯的;心靈流浪是自願的、甜美的。當你看到政治流浪者,你不必同情他們,因為不管他們流浪何處,他們是自由的,而你卻不自不由地被拴在一個地方。

 

 人在偶然的時間和地點來到這個世界,又在偶然的時間和地點被逼離開這個世界。人其實一直都在未知的情況中過日子。想想你每天見過多少陌生人、到過多少陌生的地方。人在本質上個個都是流浪者,只是自己沒察覺而已。

 

 人類想建立家庭,一生拼命追求安定,無非想逃避他本是宇宙的流浪者的宿命。

 

 這張作品是六十三年在山地門拍的。那時為了拍山地九大族,我跑了不少山地的部落。那一天午後,我在小鎮的街上尋找題材,在那雨過天還未放晴的陰沈天候中,景象突然改觀,心境也跟著起了變化,在遠遠的分叉路上,我看到一群吉普賽人迎面而來,此時空氣中彷彿飄起「流浪者之歌」的旋律,我在夢幻中按了快門。我不只是在記錄她們,我也是在反映我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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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笫一張自拍照。
1971年進攝影學校的笫一學期我們就開始學打燈光了,同學當模特兒互拍,大家初嚐鮮,都很亢奮,人像攝影是較難的實習課程。

 

我假期回國就迫不及待地請父母親當免費的模特兒,兩老經常任我擺布,但都開心得很。真很慶幸,要不是當年對攝影的狂熱,也不可能為他們留下那麼多的肖像。後來回國教攝影,拍家人和故鄉是必出的作業。拍照的題材,隨手可得,重點在於你有沒有發現身邊的寶藏,攝影者真的一定要到國外才能挖到寶嗎?

 

因家裡沒專業用的燈具設備,拍父母親時並沒用燈光。自拍時雖很想嚐試打光但也只能用閃光燈。那天拍照,我把相機架在三腳架上,然後在床上擺了一張小板凳,因房間只有這角落有白牆,我按下快門後得趕快跳上床並坐在椅子上,真是分秒必爭,真恨不得自已有輕功。那床面是藤編的,因舊了已鬆垮,猛坐上去會不停地晃搖,要不是打閃光燈,快門速度快,影像根本就無法清楚定住,這其實也是一種高速運動体的拍法。

 

因用閃光燈,拍照時的光影我完全無法掌控,當年傳統攝影不能隨拍隨看。等沖印出來,我驚叫「偶然美學」,這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影像。當然拍照時心中早有考量要如何呈現自已倔強不妥協的個性了。會戴帽子不是為了造型,而是我從初中帶童子軍帽後就愛上帽子,這頂帽子又是剛買的,拍自拍照當然會想用能顯現個性和傳達自已喜好的配件。

 

這張自拍照嚴格講不能算好照片,因為我只構圖、按了快門而已,到底會呈現出什麼樣的影像,我是完全無法操控。這種「偶然美學」對業餘攝影者而言,是很平常的,但對專業的攝影者而言是必須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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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點:蘭嶼,時間:西元一九七四年仲夏的午後,出場人物:主角是一位精悍的雅美人,配角是一群觀光客。這是一幕滑稽的諷刺劇。劇情是一群自認為文明人的,自以為擺佈了一位他們認為沒有文化、沒有文明的人。其實整劇中,只有那位雅美人心裡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為了節省時間,拍照時我並非全用徒步,偶爾也會利用旅社的環島交通工具。有一天,我加入他們,而成為這一幕劇的唯一觀眾。一群被填裝在有輪子的鐵箱裡的文明人,神經兮兮地出發去探尋他們心目中的非文明人。

 

在塵土飛揚的環島路上,當他們看到赤著大腳丫子踩在大地上的半非文明人(已經套上文明褲),竟然滿臉吊著同情的神色,探頭探腦,搶天呼地驚喊著:「唉呀,好可憐,這麼落後,沒有鞋子穿,也沒有車子坐。」然後,趕緊關上車窗,將所有的灰塵拋給那些他們剛可憐過的人。不知雅美人恨不恨這種會灑飛塵的箱子,大概沒有人做過這樣的民意測驗,但願在他們的眼中,我們不是一群破天而降的缺德鬼。

 

在這一箱子裡的人,我相信有些人會跟我心有戚戚焉。我常覺得我們文明人常做許多不文明的事。看到大步走在土地上的雅美人,我猛然反躬自省了一下,我們有鞋子,但是沒有腳,我們可貴的文明腳,已經不是拿來走路,而是在穿昂貴漂亮的鞋子;我們有車坐,是很方便,但是也很方便被車坐。捫心自問,到底可憐的是誰呢?
  

近黃昏時,在曠野的原土上,出現了一位手持標槍,身著全溼丁字褲的非文明人,顯然地,他是剛從海裡上來的。雅美男人都會潛水補魚,他們所用的裝備非常原始,長茅一支而已。我們都笑他們的補魚方法太落後、太笨;當然,如果他們有潛水衣、氧氣筒、射槍,他們原始的補魚方法,就能搖身一變為被讚賞、被羨慕的高級娛樂。學生時代,我曾想學潛水(到海中採標本),因買不起那套潛水裝備,付不起學費而作罷。現在,眼看他只穿一條丁字褲,只帶一支簡陋的標槍,就能下海,簡直不敢相信他有這樣的能耐。他們的設備落後,技術卻是領先的。

  

他的現身,引起了箱內人的騷動及興奮。在這一路上,總算找到了一位活標本,司機為了配合觀光客的胃口,趕緊停車,讓這一群人下來一親芳澤。這位仁兄對這一群饑不擇食、破箱而出的文明人,竟然視若蚊蠅,看他那付不慌不忙的氣度,顯示出他對付過這樣的圍攻。

  

為了要拍他,一群文明人用盡各種方法討好他,有人遞香菸,有人塞錢,有人塞東西。乍看他好像是被困的籠中獸,任人指揮擺佈著做各種姿勢以供拍照。細觀察後,才會察覺出被擺佈的原來是這群文明人。由於他那傲慢不遜的態度,以及冷峻不屑的眼神,而使整個局勢完全顛倒過來,在那一堆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

 

用物質的手段去利誘人,不見得處處都行得通的。因為縱然是在物質生活水準較差的地方,人性的尊嚴還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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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隻狗。』

  『不,這是一隻貓。』

  『不像貓,也不像狗,倒像一隻狐狸。』

  

其實,牠什麼也不是,牠不是具象的影像,它只是一個抽象的意念。這並不是一張動物圖鑑。在一般人的觀念中,照片一定是寫實的、具象的。但是,這一張完全不寫實,它是絕對的抽象,百分之百的超寫實。觀賞者如果肯跳出世俗的既成觀念,就不難看出它是什麼。

  

1979年,在澎湖的七美島上,我親眼看到一幕討海人的悲劇。原來他們的生命是那麼脆弱、無助,沒有保障,海隨時隨刻可以搶走他們的生命。人最怕面對的是死亡,而他們卻不得不每天面對它,這是一種非常殘酷的折磨。每天與死亡對決,是什麼滋味?討海人酸楚無奈的心聲,有誰聽到?在悲劇發生後的第一天,我看到『牠』,拍下了『牠』。

  

事件發生在一個陰沉沉的暴風雨天。飛機在七美島降落時,機場正被黑壓壓的雲層踩得透不過氣,氣氛令人十分不安。我和朋友是乘客中僅有的外地人,計程車司機嗅覺敏銳,馬上過來拉生意。雖然這裡只有這麼一部車,但他並不乘機坑人,到底是個純樸環境中長大的人,很慶幸碰到這麼一位好嚮導。

  

他載我們環島,沿海山坡起伏,少有人跡,原野風味十足。當車駛近村落時,在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夥人跑著,然後又消失了。這時司機很本能的告訴我們:『村人出事了。』看他神色不安,我們叫他停車也去看看,他像一支被射出去的箭,轉眼間就丟了,我們只好跟著追。

  

在最高的山坡上,遠遠地就可以看到,離海岸不遠處,有一推人圍著一個躺著的人,不知出了什麼事。我抓到一個當地人問,他說:『伊去海裡找九孔,因為潛得太深,要上來換氣,已來不及,現在被拖上來了,大家在救他。』朋友知道我是神經很過敏的人,不讓我去看這種事件。我想我有一些醫學知識,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也不顧後果,堅持去看了。

  

好年輕的少年家,大概才二十出頭,裸著上身,下著短褲,睜著雙眼,口微張,舌頭微吐著,臉色發紫,一看就知道已經不行了。一個中年人抱著他的頭,還在用手指搯他的嘴,用這樣的土方法怎麼能救人,不知道他這樣搞多久了。這堆人當中,沒有半個受過訓練的救護人員,沒人及時給他施人工呼吸,也不懂幫他暖身,村上竟沒有任何急救和醫療的設備,也沒看到醫生在場。一條為生活拼命的好漢,在這個沒有設備的地方,完全斷了生機。他的身邊有兩個婦人,一老一少,哭得死去活來。她們拼命地搖他、拉他,但永遠搖不醒、拉不回來了。

  

在我們離開現場,往村莊的路上,司機也紅著眼。他告訴我們:『那少年家是厝內唯一的壯丁,他老父也是被海拖去的,家裡有老母、妻子及兩個囝仔,一家人生活全靠他。這幾天,因有颱風,不能去討海,所以才去撿九孔。本來是想賺點錢貼補家用,料想不到會因此賠上一條命。』我一路在想,如果他有一套潛水設備,他現在還活著。有錢人潛水為了娛樂,是在玩耍;討海人潛水為了生活,是在玩命。這種人生的對比,讓人心酸。

  

朋友不讓我去看這場悲劇,是有先見之明。那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情緒低落,晚上根本無法入眠。只要我一閉上眼,就看到那張瞪著雙眼、發紫的臉。他一定死得很不甘心,因為他還不能死,不該死。那時如果有救護車,有急救設備,有醫生,他或許可以不死。誰說漁民生活改善了?寄語當權者,不要只在選舉時才去握他們的手,給他們一些實質性的照顧吧!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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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那裡?

  
     民國六十三年,看了你那一身像在戰場上掛了彩的背影之後,我就不曾忘懷你所留下來的映像。

  
    那一天,太陽和我悄悄地跟在你身後,你半裸著背,背上還夾了一個小夾子,小手提著一件衣服,很吃力的樣子。

  
   在石頭路上,你光著小腳丫子,很有本事。那一條路看起來那麼長、那麼遠,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要走這麼一條坎坷的路,要走多久,才能走完?我一邊想,一邊跟著你,看著你那單薄瘦小的身影,我很心疼也很心酸。

  很想叫住你,幫你一點什麼,但是我沒那麼做。從你身上的穿著,我肯定那是教會給的接濟品,你不能一輩子都穿接濟品,總有一天一定要獨立自足的。

  隔沒幾天,在紅頭村的海邊又遇見你,我一眼就認出是你。記得嗎?你曾害羞地伸手跟我要錢,我沒給你,很認真地告訴你不可以隨便跟人要錢,你滿臉疑惑,卻很用力地點著頭。

  後來你給我看手中的小貝殼,說是在海邊撿的,要送給我,我選了幾個,堅持要向你買,然後塞給你幾十塊錢。當時,你的眼神露出驚奇和不解,你那麼小,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

  事後我很後悔,認為應該全心全意接受你的贈與,因為你是如此地誠心誠意。那是你所能給我的最好禮物,而我卻用錢跟你交換,還自以為是地想教你「做生意」、教你「自立更生」,不向人伸手要錢。你那樣的年紀怎麼會懂得「自立更生」呢?你需要的是受到好的教育,學到一技之長。

    在你的成長過程中,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衝擊?傳統習俗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是無可避免的。其實所有的人類都在互相「同化」中,只不過人數多的同化力較強,國勢強、經濟力強的同化力較大而已。

  同化應該是漸進的、無形的,同時是一種自願的。譬如你們族人用手抓食,那是因為你們的主食是塊狀的芋頭,當然犯不著去學別人拿筷子。人類因地理環境不同,飲食習慣也不同,並不是拿刀叉的比拿筷子或用手的高級或高明。我們吃燒餅油條也得用手抓,日本人吃壽司也是用手的。有一天,也許你們喜歡或習慣吃米食時,自然會用筷子,所以沒有必要因生活形式和別人不同而感到自卑。

  人的智力和能力是有優劣的差別,不過那只是個體上的差別,不是種族上的差別。在人類社會中,人總是喜歡把「我們」和「他們」區分得很清楚,這是人的一種「我執」和「差別相」在作祟。

人類的種族優越感往往會把種族差別處和素質低劣擺在一起,當我們看到別人模樣跟自己不同,便因此認定他們是較低劣或有毛病的。有一次你的族人抱著他的女兒,很得意地告訴我,她是在台灣出生的,所以皮膚比較白。我聽了很難過,這跟我們族人希望孩子在美國出生,希望孩子是白皮膚的自卑心理完全一樣,我們對自己沒信心,你們也對自己沒有信心。

  世界上有強國,但沒有生物性優越強族。儘管種族中心主義(種族優越感)者,常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高過「別人」,不過這種優越感隨時會逆向轉換的。

  另外一種種族主義(種族歧視)者,雖打算利用科學上的發現和結論來證明他們才是生物性優越民族。不過,我相信科學再發達,也永遠無法證實一個種族的生物性比另一種族優越。人的優越感來自於人的「無知」,只有「教育」能減少人的「無知」。

你們是不是優越,要看你們每個人的作為,而不需樣樣都跟我們看齊。雅美人有自已的傳統文化,也有優秀、美好的素質,希望你能帶著信心走過那一段崎嶇不平的路,更希望能再見到你,為你拍一張走在平坦大道的背影。

  不知你長成什麼模樣了?一切可安好?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附記:四十前年拍過那女孩後,她的背影時常浮現在腦海𥚃。前年帶著「蘭嶼•再見」攝影集再訪蘭嶼,想尋訪書中的人,有找到幾位,但沒有找到她。1980年,原委會、台電欺騙達悟族人,在蘭嶼以興建魚罐頭工廠為名,興建核廢料儲存場,1982年起開始存放低階核廢料。據說近幾年的調查報告,蘭嶼是全國得癌率最高的地區,祈望她安然無恙,沒受到輻射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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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攝影作品是「訪霧社」系列報導照片中的一張,至今我還記得那兩個小男孩的舉動,一個很頑皮地搶鏡頭,一個很害羞地躲鏡頭。那一天,在眉溪拍照,我看到一群山居的小孩在溪邊游泳、跳水,他們看到我在拍照就拼命搶鏡頭。他們毫無顧忌地脫了衣服,一個接一個飛奔地往溪中跳,就像投籃那樣準確、快速。裡面年紀最小的不過是四、五歲,當時我還真怕發生意外,但看到他們黑色的頭在溪中一沉一浮,活像小蝌蚪,我簡直看呆了。

 

 大都市的小孩在浴缸裡玩水,做父母的人大都會心驚肉跳、大呼小叫,如果讓他們看到這種空降水中的畫面,不暈倒的有幾個?憶起我自己小時候(大概七、八歲)在台中新公園釣魚,為了撿魚竿,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差一點被水活埋。後來雖有去學游泳,但也只會頭浮在水面,而且必須穿著游泳衣,在那種長方形的水泥池子裡游,我真想有機會能做一次小蝌蚪。

 

 山居孩子的物質生活雖不如都市孩子,但他們可以享受海闊天空的生活,比關在公寓房子裡玩電動玩具要有趣、幸福多多。看他們舒適地趴在大岩石上,讓太陽、讓風自然地擦乾身上的水滴,盡情享受大自然給予他們的一切;那種自在、那種自由,我們都市人早已喪失了。我深信人類離大自然越遠越不幸。

 

 看黑白照片不像看彩色照片那樣容易被五顏六色吸住,因它只有白色到黑色的階調,階調的變化影響視覺,也影響心理,因此照片上調子的處理就成為表現的一種手段。一般而言,照片可分為三種調子,黑白對比強烈的稱為硬調,沒有對比的稱為軟調,對比中等的稱為中間調。

 

 這張照片是屬於軟調,整張畫面的階調沒有明顯的變化,除了小孩身下的陰影是黑色調之外,其餘全是灰色調。因沒有強烈的明暗對比,視覺刺激的強度較弱,初看時一點也不搶眼,但耐心地細看,就可以察覺到岩石的紋理、水的質地、膚色的質感。由於他們三者的階調非常接近,在視覺上,讓人覺得水、石、人幾乎無法分出彼此,它們成為一個整體性的東西。看了這張照片後,應該可以印證我們的老祖宗所講過的話:『人是水跟土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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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14 Sat 2010 23:13
  • 背語

  


        1978年為了教書,從台中搬來台北,由於不放心母親一個人住台中,只好堅持要她老人家離開住了將近五十年的環境,為了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現在還深感歉疚。

  
    在台北雖然不像住在國外那樣,必須從頭開始過新的生活,可是不同的環境和生活步調,要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去適應,實在是一個不小的難題,也是一種折磨。早些年沒敢讓她在東京生活,現讓她在台北居住,也只是五十步跟百步之差,做兒女的是較自私的。

  
   來台北後,人地生疏,母親除了買菜,去附近姑媽家之外,整天關在家裡,很少獨自出門。年輕時她們那個年代的人,那會培養什麼興趣,因此每天只好靠看電視度日。有時看了那些不合情理的電視節目,她也會一邊看一邊罵,但是卻又不能不看。在我留學時,父親和電視是她的伴,現在電視和我是她的伴,而我這個伴,只能算三分之一的伴,晚上八小時睡覺時間陪伴她而已。

   剛搬來台北,白天除了教學,大部份時間,東跑西奔到處拍照。晚上不是朋友聚會,就是參加藝文活動-音樂、舞蹈、戲劇、畫展、影展樣樣參與,每天生活得很忙亂,好像追求很多理想,好像很充實,可是每次將疲憊的身子拋上床後,我常自問:對音樂多懂得一點沒?對舞蹈知道得更深了嗎?對畫了解得更透徹了嗎?對這一連串的疑問,所得的答案並不是肯定的。然而這種華而不實的日子,還是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我發覺了那"背語",才知道人為什麼過著多彩多姿的生活,反而覺得迷惘,覺得無聊,覺得失落,沒有充實感。我離真實生活的層面太遠,太忽略周圍現實的生活了。

  
   有一天晚上,失眠起來看書,已過午夜,肚子空空,想到廚房找東西吃,踏出房門,在走道上看到母親靜悄悄地獨坐窗前,客廳沒亮燈,只有一點點月光滲透過紗窗,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母親的背影,不知怎麼地,心中感到無限的酸楚,眼淚竟奪眶而出。那個背影不只是母親的背影,那是天底下所有母親的背影,也是被天底下兒女所忽視的背影。
  
   不知道母親從何時養了午夜靜坐窗前的習慣,自從發覺這個秘密以後,我開始檢討自己。剛定居台北時,她常想回台中,過了一段日子,就不太提了,雖然有時會對我抱怨住台北不方便,市場的東西太貴,交通太複雜,而我卻沒把它放在心上,總以為住久了就會習慣。一直沒想到應該幫她適應新環境,只顧自己的需要,看不出她的需要,而她又是個不要求子女,只想給予子女的人。從小母親就沒對我說過重的話,做錯了事,只要被看一眼,就自知好歹了。對我的早出晚歸,起初有點抱怨,後來只擔心我在外的安危,並不加以責備。

   她常說不要跟我住在一起,因不想成為我的負擔,所以從她口中絕不可能透露出要人陪伴的話語來,我相信大部份的母親都是如此的,只會給,不想取,而大部份的子女則剛好相反,只想取,不會給。做母親的,能很敏感地知道兒女的需求,做子女的都是很遲鈍的。如果不是那晚讀出母親的"背語",我可能還泡在空洞、誇大、不實際的生活中。

   以前我曾立過大志向,想造福人類,幫助天邊海角的人,這跟美國搞不好自己的黑白種族問題,而夢想促進世界和平一樣的「驢」。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要按步地來,不能下跳棋。先能「幼吾幼、老吾老」,然後才去「以及人之幼、以及人之老」。如今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希望能照顧幫助我周圍的人-母親、親人、朋友、學生、鄰居。人應該先關心、照顧自己周圍的人,有些人並不關心周圍的人,卻大談社會福利該如何去做,還有不管家裡老小,寧願去做義工、志工,我想愛心不必捨近求遠。

  
   母親的"背語"給了我很多的感觸,很大的啟示,使我更懂得去抓住生活的本質,更能體會生活的意義,人的價值應該可以在最平凡的生活中得到肯定。

  
    這張照片,很容易被當做"沙龍照片",因為看起來好像是在強調光影所造成的黑白高反差效果。拍照有時是非常私人、非常主觀、非常情緒的。會拍這張照片,並不是由於光影的吸引,它的構思,是來自對母親的"背語"的感傷。為了傳達呈現意念,攝影時是可做適當的安排的。那晚在月光下,軟片的感光度不夠,無法定住所要的映像,不想用三腳架,長時間曝光,因此必須將月光換成陽光,只好安排適當的時刻,利用晨曦掠過窗前的一瞬間來捕捉住那早已印在心版上的映像。
 
    這張沒有刻意的構圖,椅子的位置不曾移動,也不講求階調的多寡 只稍保留窗簾的質感而已,因重點只是想捕捉那午夜感受到的氛圍,讓那令我心痛的"背影"能如實地顯現在相紙上。

 

    老年人的心境,年輕人不等自己邁入老境,能體會出多少?請勿忽略們的"背語"。

 

   20140514清晨修稿 婦女雜誌"欣賞好照片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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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影響我的一生    

 

「誰對你有恩,一輩子都不能忘。」這是母親最常對我叮嚀的一句話。

  我母親今年七十七歲(照片是1978年拍的),在我們相處三十多年的歲月中,她始終扮演一種亦母亦友的角色。

 

母親對我,身教多於言教,她對許多事物,常有獨特的見解。

 

母親姓郭名爾,綽號叫「阿麵」,因為她的皮膚特別白晳,像麵粉般的細緻。她出生在三芝的舊式大家族中。我幼年時,她常描繪先祖唐朝郭子儀的事蹟,無形中灌輸忠孝節義的做人道理。她的個性耿直倔強,對人對事愛恨喜惡分明,感情豐富,好交友,富同情心,對待人從不分貧富貴賤。她雖未受過正式教育,但上過私塾,因而慶幸自己能認字,坐火車時可以幫助別人看站牌。

  小時候,我是個驚嚇父母的能手,一發燒就兩眼一翻、雙腳一蹬,魂去半條,不知有多少次是她從閻王那裡把我搶回來的。可能是那麼難帶大的緣故,母親只好放任地讓我從小我行我素,自由發揮。

  

母親給予適度的放任


  我的童年過得非常豐富。上小學時,親族中的孩子只有我沒上明星學校,母親讓我就讀的學校離家很近,因為她認為健康最要緊,書念不好沒關係。 她並不把我當做炫耀及與人比較的物品,所以我在求學的過程中沒任何壓力,我不必跟人在功課上競爭分數,因為母親認為一個人健康快樂誠實比什都重要。

  兒時体弱,我經常不去上課,很多時間都消磨在電影院和書報攤上。記得小學五年級時,帶班上十幾個同學去看歌仔戲,沒參加課後的補習而被記了過,罪名是「帶頭逃學」,其實是級任老師自已說: 「不想補習的可以先回去」。母親並沒有處罰我,大人能明事理、查真相,反而使孩子更誠實。

  母親常帶我去看布袋戲、歌仔戲和平劇,我因此認得很多歷史人物。除了愛看戲,她也愛唱歌,我家有一部留聲機,她只要聽一、兩遍就會唱了。我愛聽音樂,不知跟愛搖留聲機的發條是否有關。

  大概七、八歲那一年,留聲機發條竟被我搖斷,母親那麼心愛的東西被我弄壞,可是我並沒有受到處罰;倒是有一次,摸父親口袋卻被罰跪。那時,我認為拿一點零錢,那比搖斷昂貴留聲機的過錯還大?年少的我,雖然百思不解,但母親處理這兩件事的態度,讓我體認到品德人格的重要性。

 

唯一被打的經驗


 在我的記憶中,我只吃過一次母親的「竹絲炒肉」,那是小學三年級時的糗事。我在台中公園釣魚時,掉進水池,差點淹死,幸好被一位阿兵哥救起來;回家途中我不停地用糖果、冰棒賄賂我的小姪子,一路上他答應回去不說,但一進家門,那含糖的小嘴就大嚷:「阿嬤!阿姑沒有掉進水池裡!」最後當然是母親搬出家法細竹枝,這是我唯一的一次挨打經驗。通常母親都只處罰我跪在父親的沙發床前,可是總會忘掉我這個「跪床人」,常忘了叫我起來。後來我想出自救的辦法,在床底擺滿布偶,樂得跪在床前耍布袋戲,自編自唱,玩到不知不覺睡著了,等醒過來,人已在床上,也忘了為何事被罰。

 

我的個性很「中性」,可能是在成長過程中,我的行為比較沒有受到「性別」的限制。記得小學四年級時,她竟答應給我買一雙短筒馬靴,那是男孩的鞋,一般保守的母親是不可能給女兒買的。

還有像小學時,大部分的同學一窩蜂地被母親帶去穿耳洞,很多同學耳垂都發炎化膿,我很感謝母親沒讓我小小年紀就去受那種罪。

 

 

二、三十年前,穿前面開拉鏈的長褲是會被當做怪物的,但母親並反對我的穿扮。所以我認為「新女性」不是現代才有,每個年代都有一些有新見解、新做為的婦女。

  我是家裡的么女,因為和兄姊的年齡差距很大,童年少有玩伴,常處在阿姨堆中,慢慢地母親和阿姨都變成我的玩伴,所以我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熟。初中時,母親已無法和我辯論,她常無可奈何地對我說:「我養了一個律師」。我的反抗期很早也很長,讓她很吃不消,記得總是我把門很用力帶上,把她丟在門外,我可以冷戰一星期,而母親就是母親,那真會跟「小人」計較,先開口是不會傷了她面子的。

 

 

母親是另一種朋友


 不知為什麼我的反抗期持續了很久。高中畢業後,父親替我安排了一份安定的職業,我不肯接受。參加聯考,考上實踐家政專科學校,兩個月就念不下去了,每個星期給家裡寄限時專送,當年沒有萬分火急的事是不會寄限時專送的,那「紅色炸彈」幾乎把母親炸出心臟病,她為了保命,火急北上,替我辦修學。第二年考上屏東農專的畜牧獸醫科,親戚朋友都認為女孩子學獸醫,簡直荒謬,母親卻沒有反對。

  記得在農專和霧社農校教書的那段日子,母親常帶著大包小包的食物,大老遠地趕來看我。不懂事的我,還常嘀咕,總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母親為什麼還放心不下,使得我在同學和同事的眼中,好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過也引來不少羡慕的眼光。

  重考那年,我故意不填寫台中的學校,執意想離開家,學習獨立。這其實不是叛逆,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任何動物成長到某一階段一定會離開父母,以求自我獨立。母親相當開明,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在很多場合,因有她在身旁,我很容易就出名了。她滿頭銀絲又加上皮膚白又細嫩,很像外國人,到那裡都會引人注意,「那個白頭髮的女兒」就成為我的註冊商標了。母親年輕時,除了粉膏和口紅之外,並沒特別使用保養皮膚的東西,而她的皮膚一直都是那麼細嫩,所以我從不相信任何能養顏的化妝品。

  在霧社教書時,偶爾我也會嘗試吞雲吐霧,玩吐煙圈。我不相信會抽煙就是壞女人的刻板印象,一個人的行為只要不傷害別人,那有好壞之分?有一次母親突然來看我,我只好把烟灰缸往床底下塞,她住了四、五天,走後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找出烟灰缸,原來母親早已發覺了,她洗乾淨之後又放回原處,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與我共享幾天的天倫之樂。那時,我們已可以談心,對我而言母親是另一種朋友。

  農專畢業後,家裡的經濟情況已不如前,計畫到日本念書,母親仍然全力支持。我留日期間,她甚至辭退傭人,節省開支讓我在外可以過得更寬裕些。她常說:「留錢財給孩子,不如栽培他有一技之長。」

 

  母女真正地相互了解


  我民國六十三年回國,兩年後父親病逝,朝夕相處的老伴離去,給母親相當大的打擊。

  成年後,我跟母親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六十七年搬到台北公寓式的房子,才真正開始每天「大眼對小眼」的日子。經過長期的親密相處之後,我才真正地認識、了解母親,這是一個非常可貴的機會,也是值得珍惜的體驗。

  以往,因居住的空間大,又有父親相伴,母親較少注意我的生活細節;自從住進公寓後,我完全在她的視線下,樣樣逃不過她的法眼,很多事情都要以她作標準,我只好不時地提醒她:「我們又不是雙胞胎」,慢慢地,她也開始接受女兒的生活習性。

  我從「放任」制度掉入「管制」制度,非常不能適應,這或許是母親的心理補償作用,小時候沒有管束我,現在好像要加倍討回利息。她常告訴我:「你就是到了七十歲,我還是會把你當小孩子。」而我也常更正她:「到七十歲,我還是你的孩子,但不是小孩子了,你的孩子已是個能獨立自主的人,你不能過分左右他的做法哦」。  

    

       1978年5月30日   
                                                       

 

 附記: 母親去外太空已快滿四年,她是在我的懷裡安祥地踏上人生最後的旅途。奇怪的是母親走後,家裡時常飄著香氣,我的胸口也還一直留著她的體溫,相信她還一直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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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不願意參加攝影比賽的評審,因為當兩張照片在技術水平一樣時,我實在無法評出一張荷花和人物照片的優劣。縱然是將照片分成人物類和風景類,也會因評審的水準和觀點的不同而出現兩極化的荒繆結果。

  
   有些照片有拍攝意圖,隱含暗喻性,但因評審看不懂而被低估;也有一些照片,因相機的機械性紀錄機能而拍進了攝影者本身也沒注意到的東西,卻被評審者認為有特殊意義而高估了。

  
   在評技術面時,因有評判的依據,評審會用客觀的態度,但牽涉到內容的內涵時,卻完全依個人主觀的喜惡下判斷。因此,任何種類的攝影作品的比賽,絕難達到真正的公平。

所以我常提醒學生不要去參加攝影比賽。拍沙龍攝影的人,特別喜歡參加攝影比賽,其實參加的目的大多在於讓人肯定他們的攝影技術。攝影技術只要經專業訓練課程就可習得,沒什麼好比也沒什麼好炫燿的。

  攝影除了沙龍攝影之外,還有其他非常廣泛的範圍。不過業餘攝影者只關心沙龍藝術攝影。柯達軟片公司的柯達研究所負責人馬裘斯提出一項報告說,世界的業餘攝影者所消費的攝影材料約占百分之三十三,而其餘的百分之六十七是用在其他專業性的攝影上。馬裘斯將對人類有貢獻的照片分成四類:

(一)宇宙的研究(主要是天文照片)。

  (二)地球的研究(主要是航空照片)。

  (三)世界的作業的研究(產業照片、技術照片)。

  (四)原子構造的研究。

    即「從紀錄無限大的宇宙空間到紀錄無限小的原子構造的距離都包括在內」。在這當中特別是「用在世界之作業研究的產業和技術上,照片比幾十年前顯著地增加。今日,攝影材料的消費量百分之六十七左右是用於商業、工業、出版、醫療、電影、科學等方面,這是一般人不知道的。」

  他的這段話,充分地說明了攝影的功能和重要性。攝影在先進國家早已是一門專門的學科了,不只在大學和研究院設有這樣的科系,甚至還成立專門的學校。而我們卻還停留在憑感覺拍照的「瞎摸瞎碰」階段。

  

  攝影領域非常廣泛,由於分類標準不同而有各式各樣的分類法。大致上有下面幾種:

  (一)以色彩分類:可分彩色和黑白照片。

  (二)以題材分類:可分人物、裸體、風景、靜物、動植物、建築、雕刻、舞台、運動等照片。

  (三)以製作目的分類:可分表現、紀錄、報導、商業、工業、觀光、科學、產業、軍事、醫療、  司法等照片。還有利用特殊器材的顯微、望遠、航空、高速、分光照片及利用特殊軟片的紅外線、紫外光、 X 光線、 r 線、宇宙線、電子線等照片。

  以這張照片為例,它是一張以記錄、表現親情為目的而拍攝的動物照片。事實上在拍照時,最吸引我的是那一幅「天倫樂」。

  那母羊在我靠近時,馬上站起來護衛小羊的神情,令我感動。另一頭到底是不是父親,我問不出來,所以不敢亂點鴛鴦,稱牠們為「一家三口」。

  蘭嶼人容許家畜進入他們的起居室,毫無「差別心」,這是我要記錄報導的重點,不過還須有令我感動的畫面,我才會按下快門。

       七十九年三月。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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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個人的經驗,留學生涯中,最切身、最令人煩心的是住的問題。

  在日本六年多,前前後後搬了六次家,住過大塚、十條、板橋、本鄉、澀谷、世田谷、高輪等地區。就一般人眼光來看,這是很不會精打細算的行徑。因為在東京住宿的規矩跟台灣不同,他們除了要押金之外,還要「禮金」,通常押金的數目是房租的三至六倍,禮金則照單全收,不過如果續租的話,就可以不必再交禮金。屋主收禮金的目的,在於維護、整修房子,因此,每次出租時,房子都煥然一新,沒有半點前房客居住過的痕跡。不管房子大小新舊,他們對居住的環境是很在意,也很用心的。

  每搬一次家,都得重付禮金,確實是很不合算,但是每天都得待上十二小時以上的地方,如果不能讓自己的身心得到真正的休閒,縱然口袋中多躺著幾張鈔票,又有什麼好處呢 ? 可能是個性上有流浪僻的關係,我一直很喜歡到陌生的地方,我愛陌生地那種生澀、神秘的感覺,一切都是未知,不可預測的。搬家時,零碎的打雜工作是很煩人,然而新地方的新味道卻很迷人。在那麼多次的換窩中,我著著實實地領悟到,人擁有的有形東西越少越好,有太多不會纏身也不必花錢就可以享用的事物存在於我們的周圍,何必為那些有形的東西牽腸掛肚。兩袖清風的人,才是真正有福氣的人。在東京住過七個不同的區域,享受七種不同的居住風味。雖然,每處各有它不同的特色,但最令我難以忘懷的是澀 谷三浦 先生的家。

  它是純日本式的大宅院,在東京寸土寸金,這樣的舊式房子大多改建大樓了,能住在這種地方,一定不是等閒之輩。記得去應徵的時候,在大門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地方要出租,我再三核對從學校抄來的地址,確實是這一家,外觀雖古舊、不豪華,但那種氣派,那種典雅,實在令人著迷,我這樣的老外,完全不懂他們的禮數,很難被選中吧。既然進了大門,就只好闖關了,通過三道門之後,終於在一個純日本式的會客廳見到了一對白髮的老夫婦。三 浦 先生,像個彌勒佛,笑咪咪的;三 浦 夫人,較嚴肅,在面談中,三 浦 先生知道我是台灣的留學生,竟高興的像見到親人一樣,他激動地說:「台灣是我的第二故鄉,阿里山有我親手種的樹哦。」他原來是日本有名的森林學家,東京大學的教授,雖然已退休多年,在森林界卻還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他們兩老對我跟室友都很滿意,因為我們是他的第二鄉親。

  在三 浦 先生家一住就是兩年,不是為了省禮金,而是我們都很喜歡他們及他們家中特有的氣氛,他們是舊傳統中的純日本人。我是住進他家時,才上攝影學校的,一年級的作業,很多都是以他家的東西為題材而得高分的;也因為住進他家,我才感受到日本庭院及和室之美,和室紙門和榻榻米所構成的空間美,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體會到的。我非常幸運,能在這樣的環境生活兩年,晨昏都能欣賞和室紙門上光影的變化,並享受和室線條的構造美。

  三 浦 先生在八十八歲正準備慶祝米壽的時候,腦溢血突然謝世,走的很安詳。他常常跟我話家常,對台灣的事事物物,知道的並不比我少。那麼熱愛台灣的日本人,他跟日本的和室紙門一樣,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七十三年十一月。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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