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狗。』

  『不,這是一隻貓。』

  『不像貓,也不像狗,倒像一隻狐狸。』

  

其實,牠什麼也不是,牠不是具象的影像,它只是一個抽象的意念。這並不是一張動物圖鑑。在一般人的觀念中,照片一定是寫實的、具象的。但是,這一張完全不寫實,它是絕對的抽象,百分之百的超寫實。觀賞者如果肯跳出世俗的既成觀念,就不難看出它是什麼。

  

1979年,在澎湖的七美島上,我親眼看到一幕討海人的悲劇。原來他們的生命是那麼脆弱、無助,沒有保障,海隨時隨刻可以搶走他們的生命。人最怕面對的是死亡,而他們卻不得不每天面對它,這是一種非常殘酷的折磨。每天與死亡對決,是什麼滋味?討海人酸楚無奈的心聲,有誰聽到?在悲劇發生後的第一天,我看到『牠』,拍下了『牠』。

  

事件發生在一個陰沉沉的暴風雨天。飛機在七美島降落時,機場正被黑壓壓的雲層踩得透不過氣,氣氛令人十分不安。我和朋友是乘客中僅有的外地人,計程車司機嗅覺敏銳,馬上過來拉生意。雖然這裡只有這麼一部車,但他並不乘機坑人,到底是個純樸環境中長大的人,很慶幸碰到這麼一位好嚮導。

  

他載我們環島,沿海山坡起伏,少有人跡,原野風味十足。當車駛近村落時,在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夥人跑著,然後又消失了。這時司機很本能的告訴我們:『村人出事了。』看他神色不安,我們叫他停車也去看看,他像一支被射出去的箭,轉眼間就丟了,我們只好跟著追。

  

在最高的山坡上,遠遠地就可以看到,離海岸不遠處,有一推人圍著一個躺著的人,不知出了什麼事。我抓到一個當地人問,他說:『伊去海裡找九孔,因為潛得太深,要上來換氣,已來不及,現在被拖上來了,大家在救他。』朋友知道我是神經很過敏的人,不讓我去看這種事件。我想我有一些醫學知識,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也不顧後果,堅持去看了。

  

好年輕的少年家,大概才二十出頭,裸著上身,下著短褲,睜著雙眼,口微張,舌頭微吐著,臉色發紫,一看就知道已經不行了。一個中年人抱著他的頭,還在用手指搯他的嘴,用這樣的土方法怎麼能救人,不知道他這樣搞多久了。這堆人當中,沒有半個受過訓練的救護人員,沒人及時給他施人工呼吸,也不懂幫他暖身,村上竟沒有任何急救和醫療的設備,也沒看到醫生在場。一條為生活拼命的好漢,在這個沒有設備的地方,完全斷了生機。他的身邊有兩個婦人,一老一少,哭得死去活來。她們拼命地搖他、拉他,但永遠搖不醒、拉不回來了。

  

在我們離開現場,往村莊的路上,司機也紅著眼。他告訴我們:『那少年家是厝內唯一的壯丁,他老父也是被海拖去的,家裡有老母、妻子及兩個囝仔,一家人生活全靠他。這幾天,因有颱風,不能去討海,所以才去撿九孔。本來是想賺點錢貼補家用,料想不到會因此賠上一條命。』我一路在想,如果他有一套潛水設備,他現在還活著。有錢人潛水為了娛樂,是在玩耍;討海人潛水為了生活,是在玩命。這種人生的對比,讓人心酸。

  

朋友不讓我去看這場悲劇,是有先見之明。那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寧,情緒低落,晚上根本無法入眠。只要我一閉上眼,就看到那張瞪著雙眼、發紫的臉。他一定死得很不甘心,因為他還不能死,不該死。那時如果有救護車,有急救設備,有醫生,他或許可以不死。誰說漁民生活改善了?寄語當權者,不要只在選舉時才去握他們的手,給他們一些實質性的照顧吧!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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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過九份三次,笫一次是二十年前左右,林海音先生帶我去參加兒童文學之旅,當時是用傳統相機拍攝的,這些作品曾在「景與物」的展覽展過。

 

笫二次是五年前左右,我帶攝影教室的三位女學生外拍,當天小鎮塞滿了觀光客。我們只爬了雞籠山,都還沒攻頂,太陽已開始咬人,我全身早濕透,膝蓋也開始痛,學生都還沒爬上來,我只好一個人趕下山。因不想跟觀光客肉搏,一刻也不肯呆在那兒,馬上就打道回台北了。我們大約呆了二個多小時,這次我是用數位相機拍攝的。

 

笫三次是三年前,朋友帶我沿著瑞芳的景點一日遊,到了九份天色已暗到不適合拍照,我一向不用閃光燈。夜間的九份另有一種風貌,相當迷人,再暗我也得按快門搶拍。因趕時間,我只能倉促地按快門,顧不了快門的速度。這次也是用數位相機拍攝的。

 

在雞籠山上俯覽小鎮全景時,我想像早年那繁華黃金城的面貌,一定是金光閃閃的。

 

拍回來的這些照片,我開始嚐試使用相機附贈的軟体作了一些色調的調整,想把它還原到遠古年代的面貌,萬萬沒想到竟被我調出來一張夢幻的黃金城。我索性把其他的照片也都調了顏色。這組作品我把它歸到攝影美術類,它已不是紀實性的純攝影。

 

真希望我最敬愛的林阿姨,在天上能看到我拍的這組夢幻山城,相信她一定會喜歡,也一定會贊成我對攝影的新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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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皮來地球後經常做出非鳥類的行為,所以逼得我相機要隨時侍候,七月拍到一張驚人的照片。

 

拍時完全沒發現牠有異樣,今天看了從記憶卡下載的影像,真把我嚇呆了。

 

憋了幾年,牠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外星鳥的真面目。這張照片沒用數位軟体做合成,只調了明暗對比而已。

 

神奇的外星鳥會來我家,其實並不奇怪,因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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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那裡?

  
     民國六十三年,看了你那一身像在戰場上掛了彩的背影之後,我就不曾忘懷你所留下來的映像。

  
    那一天,太陽和我悄悄地跟在你身後,你半裸著背,背上還夾了一個小夾子,小手提著一件衣服,很吃力的樣子。

  
   在石頭路上,你光著小腳丫子,很有本事。那一條路看起來那麼長、那麼遠,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要走這麼一條坎坷的路,要走多久,才能走完?我一邊想,一邊跟著你,看著你那單薄瘦小的身影,我很心疼也很心酸。

  很想叫住你,幫你一點什麼,但是我沒那麼做。從你身上的穿著,我肯定那是教會給的接濟品,你不能一輩子都穿接濟品,總有一天一定要獨立自足的。

  隔沒幾天,在紅頭村的海邊又遇見你,我一眼就認出是你。記得嗎?你曾害羞地伸手跟我要錢,我沒給你,很認真地告訴你不可以隨便跟人要錢,你滿臉疑惑,卻很用力地點著頭。

  後來你給我看手中的小貝殼,說是在海邊撿的,要送給我,我選了幾個,堅持要向你買,然後塞給你幾十塊錢。當時,你的眼神露出驚奇和不解,你那麼小,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

  事後我很後悔,認為應該全心全意接受你的贈與,因為你是如此地誠心誠意。那是你所能給我的最好禮物,而我卻用錢跟你交換,還自以為是地想教你「做生意」、教你「自立更生」,不向人伸手要錢。你那樣的年紀怎麼會懂得「自立更生」呢?你需要的是受到好的教育,學到一技之長。

    在你的成長過程中,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衝擊?傳統習俗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是無可避免的。其實所有的人類都在互相「同化」中,只不過人數多的同化力較強,國勢強、經濟力強的同化力較大而已。

  同化應該是漸進的、無形的,同時是一種自願的。譬如你們族人用手抓食,那是因為你們的主食是塊狀的芋頭,當然犯不著去學別人拿筷子。人類因地理環境不同,飲食習慣也不同,並不是拿刀叉的比拿筷子或用手的高級或高明。我們吃燒餅油條也得用手抓,日本人吃壽司也是用手的。有一天,也許你們喜歡或習慣吃米食時,自然會用筷子,所以沒有必要因生活形式和別人不同而感到自卑。

  人的智力和能力是有優劣的差別,不過那只是個體上的差別,不是種族上的差別。在人類社會中,人總是喜歡把「我們」和「他們」區分得很清楚,這是人的一種「我執」和「差別相」在作祟。

人類的種族優越感往往會把種族差別處和素質低劣擺在一起,當我們看到別人模樣跟自己不同,便因此認定他們是較低劣或有毛病的。有一次你的族人抱著他的女兒,很得意地告訴我,她是在台灣出生的,所以皮膚比較白。我聽了很難過,這跟我們族人希望孩子在美國出生,希望孩子是白皮膚的自卑心理完全一樣,我們對自己沒信心,你們也對自己沒有信心。

  世界上有強國,但沒有生物性優越強族。儘管種族中心主義(種族優越感)者,常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高過「別人」,不過這種優越感隨時會逆向轉換的。

  另外一種種族主義(種族歧視)者,雖打算利用科學上的發現和結論來證明他們才是生物性優越民族。不過,我相信科學再發達,也永遠無法證實一個種族的生物性比另一種族優越。人的優越感來自於人的「無知」,只有「教育」能減少人的「無知」。

你們是不是優越,要看你們每個人的作為,而不需樣樣都跟我們看齊。雅美人有自已的傳統文化,也有優秀、美好的素質,希望你能帶著信心走過那一段崎嶇不平的路,更希望能再見到你,為你拍一張走在平坦大道的背影。

  不知你長成什麼模樣了?一切可安好?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附記:四十前年拍過那女孩後,她的背影時常浮現在腦海𥚃。前年帶著「蘭嶼•再見」攝影集再訪蘭嶼,想尋訪書中的人,有找到幾位,但沒有找到她。1980年,原委會、台電欺騙達悟族人,在蘭嶼以興建魚罐頭工廠為名,興建核廢料儲存場,1982年起開始存放低階核廢料。據說近幾年的調查報告,蘭嶼是全國得癌率最高的地區,祈望她安然無恙,沒受到輻射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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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攝影作品是「訪霧社」系列報導照片中的一張,至今我還記得那兩個小男孩的舉動,一個很頑皮地搶鏡頭,一個很害羞地躲鏡頭。那一天,在眉溪拍照,我看到一群山居的小孩在溪邊游泳、跳水,他們看到我在拍照就拼命搶鏡頭。他們毫無顧忌地脫了衣服,一個接一個飛奔地往溪中跳,就像投籃那樣準確、快速。裡面年紀最小的不過是四、五歲,當時我還真怕發生意外,但看到他們黑色的頭在溪中一沉一浮,活像小蝌蚪,我簡直看呆了。

 

 大都市的小孩在浴缸裡玩水,做父母的人大都會心驚肉跳、大呼小叫,如果讓他們看到這種空降水中的畫面,不暈倒的有幾個?憶起我自己小時候(大概七、八歲)在台中新公園釣魚,為了撿魚竿,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差一點被水活埋。後來雖有去學游泳,但也只會頭浮在水面,而且必須穿著游泳衣,在那種長方形的水泥池子裡游,我真想有機會能做一次小蝌蚪。

 

 山居孩子的物質生活雖不如都市孩子,但他們可以享受海闊天空的生活,比關在公寓房子裡玩電動玩具要有趣、幸福多多。看他們舒適地趴在大岩石上,讓太陽、讓風自然地擦乾身上的水滴,盡情享受大自然給予他們的一切;那種自在、那種自由,我們都市人早已喪失了。我深信人類離大自然越遠越不幸。

 

 看黑白照片不像看彩色照片那樣容易被五顏六色吸住,因它只有白色到黑色的階調,階調的變化影響視覺,也影響心理,因此照片上調子的處理就成為表現的一種手段。一般而言,照片可分為三種調子,黑白對比強烈的稱為硬調,沒有對比的稱為軟調,對比中等的稱為中間調。

 

 這張照片是屬於軟調,整張畫面的階調沒有明顯的變化,除了小孩身下的陰影是黑色調之外,其餘全是灰色調。因沒有強烈的明暗對比,視覺刺激的強度較弱,初看時一點也不搶眼,但耐心地細看,就可以察覺到岩石的紋理、水的質地、膚色的質感。由於他們三者的階調非常接近,在視覺上,讓人覺得水、石、人幾乎無法分出彼此,它們成為一個整體性的東西。看了這張照片後,應該可以印證我們的老祖宗所講過的話:『人是水跟土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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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14 Sat 2010 23:13
  • 背語

  


        1978年為了教書,從台中搬來台北,由於不放心母親一個人住台中,只好堅持要她老人家離開住了將近五十年的環境,為了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現在還深感歉疚。

  
    在台北雖然不像住在國外那樣,必須從頭開始過新的生活,可是不同的環境和生活步調,要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去適應,實在是一個不小的難題,也是一種折磨。早些年沒敢讓她在東京生活,現讓她在台北居住,也只是五十步跟百步之差,做兒女的是較自私的。

  
   來台北後,人地生疏,母親除了買菜,去附近姑媽家之外,整天關在家裡,很少獨自出門。年輕時她們那個年代的人,那會培養什麼興趣,因此每天只好靠看電視度日。有時看了那些不合情理的電視節目,她也會一邊看一邊罵,但是卻又不能不看。在我留學時,父親和電視是她的伴,現在電視和我是她的伴,而我這個伴,只能算三分之一的伴,晚上八小時睡覺時間陪伴她而已。

   剛搬來台北,白天除了教學,大部份時間,東跑西奔到處拍照。晚上不是朋友聚會,就是參加藝文活動-音樂、舞蹈、戲劇、畫展、影展樣樣參與,每天生活得很忙亂,好像追求很多理想,好像很充實,可是每次將疲憊的身子拋上床後,我常自問:對音樂多懂得一點沒?對舞蹈知道得更深了嗎?對畫了解得更透徹了嗎?對這一連串的疑問,所得的答案並不是肯定的。然而這種華而不實的日子,還是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我發覺了那"背語",才知道人為什麼過著多彩多姿的生活,反而覺得迷惘,覺得無聊,覺得失落,沒有充實感。我離真實生活的層面太遠,太忽略周圍現實的生活了。

  
   有一天晚上,失眠起來看書,已過午夜,肚子空空,想到廚房找東西吃,踏出房門,在走道上看到母親靜悄悄地獨坐窗前,客廳沒亮燈,只有一點點月光滲透過紗窗,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母親的背影,不知怎麼地,心中感到無限的酸楚,眼淚竟奪眶而出。那個背影不只是母親的背影,那是天底下所有母親的背影,也是被天底下兒女所忽視的背影。
  
   不知道母親從何時養了午夜靜坐窗前的習慣,自從發覺這個秘密以後,我開始檢討自己。剛定居台北時,她常想回台中,過了一段日子,就不太提了,雖然有時會對我抱怨住台北不方便,市場的東西太貴,交通太複雜,而我卻沒把它放在心上,總以為住久了就會習慣。一直沒想到應該幫她適應新環境,只顧自己的需要,看不出她的需要,而她又是個不要求子女,只想給予子女的人。從小母親就沒對我說過重的話,做錯了事,只要被看一眼,就自知好歹了。對我的早出晚歸,起初有點抱怨,後來只擔心我在外的安危,並不加以責備。

   她常說不要跟我住在一起,因不想成為我的負擔,所以從她口中絕不可能透露出要人陪伴的話語來,我相信大部份的母親都是如此的,只會給,不想取,而大部份的子女則剛好相反,只想取,不會給。做母親的,能很敏感地知道兒女的需求,做子女的都是很遲鈍的。如果不是那晚讀出母親的"背語",我可能還泡在空洞、誇大、不實際的生活中。

   以前我曾立過大志向,想造福人類,幫助天邊海角的人,這跟美國搞不好自己的黑白種族問題,而夢想促進世界和平一樣的「驢」。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要按步地來,不能下跳棋。先能「幼吾幼、老吾老」,然後才去「以及人之幼、以及人之老」。如今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希望能照顧幫助我周圍的人-母親、親人、朋友、學生、鄰居。人應該先關心、照顧自己周圍的人,有些人並不關心周圍的人,卻大談社會福利該如何去做,還有不管家裡老小,寧願去做義工、志工,我想愛心不必捨近求遠。

  
   母親的"背語"給了我很多的感觸,很大的啟示,使我更懂得去抓住生活的本質,更能體會生活的意義,人的價值應該可以在最平凡的生活中得到肯定。

  
    這張照片,很容易被當做"沙龍照片",因為看起來好像是在強調光影所造成的黑白高反差效果。拍照有時是非常私人、非常主觀、非常情緒的。會拍這張照片,並不是由於光影的吸引,它的構思,是來自對母親的"背語"的感傷。為了傳達呈現意念,攝影時是可做適當的安排的。那晚在月光下,軟片的感光度不夠,無法定住所要的映像,不想用三腳架,長時間曝光,因此必須將月光換成陽光,只好安排適當的時刻,利用晨曦掠過窗前的一瞬間來捕捉住那早已印在心版上的映像。
 
    這張沒有刻意的構圖,椅子的位置不曾移動,也不講求階調的多寡 只稍保留窗簾的質感而已,因重點只是想捕捉那午夜感受到的氛圍,讓那令我心痛的"背影"能如實地顯現在相紙上。

 

    老年人的心境,年輕人不等自己邁入老境,能體會出多少?請勿忽略們的"背語"。

 

   20140514清晨修稿 婦女雜誌"欣賞好照片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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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影響我的一生    

 

「誰對你有恩,一輩子都不能忘。」這是母親最常對我叮嚀的一句話。

  我母親今年七十七歲(照片是1978年拍的),在我們相處三十多年的歲月中,她始終扮演一種亦母亦友的角色。

 

母親對我,身教多於言教,她對許多事物,常有獨特的見解。

 

母親姓郭名爾,綽號叫「阿麵」,因為她的皮膚特別白晳,像麵粉般的細緻。她出生在三芝的舊式大家族中。我幼年時,她常描繪先祖唐朝郭子儀的事蹟,無形中灌輸忠孝節義的做人道理。她的個性耿直倔強,對人對事愛恨喜惡分明,感情豐富,好交友,富同情心,對待人從不分貧富貴賤。她雖未受過正式教育,但上過私塾,因而慶幸自己能認字,坐火車時可以幫助別人看站牌。

  小時候,我是個驚嚇父母的能手,一發燒就兩眼一翻、雙腳一蹬,魂去半條,不知有多少次是她從閻王那裡把我搶回來的。可能是那麼難帶大的緣故,母親只好放任地讓我從小我行我素,自由發揮。

  

母親給予適度的放任


  我的童年過得非常豐富。上小學時,親族中的孩子只有我沒上明星學校,母親讓我就讀的學校離家很近,因為她認為健康最要緊,書念不好沒關係。 她並不把我當做炫耀及與人比較的物品,所以我在求學的過程中沒任何壓力,我不必跟人在功課上競爭分數,因為母親認為一個人健康快樂誠實比什都重要。

  兒時体弱,我經常不去上課,很多時間都消磨在電影院和書報攤上。記得小學五年級時,帶班上十幾個同學去看歌仔戲,沒參加課後的補習而被記了過,罪名是「帶頭逃學」,其實是級任老師自已說: 「不想補習的可以先回去」。母親並沒有處罰我,大人能明事理、查真相,反而使孩子更誠實。

  母親常帶我去看布袋戲、歌仔戲和平劇,我因此認得很多歷史人物。除了愛看戲,她也愛唱歌,我家有一部留聲機,她只要聽一、兩遍就會唱了。我愛聽音樂,不知跟愛搖留聲機的發條是否有關。

  大概七、八歲那一年,留聲機發條竟被我搖斷,母親那麼心愛的東西被我弄壞,可是我並沒有受到處罰;倒是有一次,摸父親口袋卻被罰跪。那時,我認為拿一點零錢,那比搖斷昂貴留聲機的過錯還大?年少的我,雖然百思不解,但母親處理這兩件事的態度,讓我體認到品德人格的重要性。

 

唯一被打的經驗


 在我的記憶中,我只吃過一次母親的「竹絲炒肉」,那是小學三年級時的糗事。我在台中公園釣魚時,掉進水池,差點淹死,幸好被一位阿兵哥救起來;回家途中我不停地用糖果、冰棒賄賂我的小姪子,一路上他答應回去不說,但一進家門,那含糖的小嘴就大嚷:「阿嬤!阿姑沒有掉進水池裡!」最後當然是母親搬出家法細竹枝,這是我唯一的一次挨打經驗。通常母親都只處罰我跪在父親的沙發床前,可是總會忘掉我這個「跪床人」,常忘了叫我起來。後來我想出自救的辦法,在床底擺滿布偶,樂得跪在床前耍布袋戲,自編自唱,玩到不知不覺睡著了,等醒過來,人已在床上,也忘了為何事被罰。

 

我的個性很「中性」,可能是在成長過程中,我的行為比較沒有受到「性別」的限制。記得小學四年級時,她竟答應給我買一雙短筒馬靴,那是男孩的鞋,一般保守的母親是不可能給女兒買的。

還有像小學時,大部分的同學一窩蜂地被母親帶去穿耳洞,很多同學耳垂都發炎化膿,我很感謝母親沒讓我小小年紀就去受那種罪。

 

 

二、三十年前,穿前面開拉鏈的長褲是會被當做怪物的,但母親並反對我的穿扮。所以我認為「新女性」不是現代才有,每個年代都有一些有新見解、新做為的婦女。

  我是家裡的么女,因為和兄姊的年齡差距很大,童年少有玩伴,常處在阿姨堆中,慢慢地母親和阿姨都變成我的玩伴,所以我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熟。初中時,母親已無法和我辯論,她常無可奈何地對我說:「我養了一個律師」。我的反抗期很早也很長,讓她很吃不消,記得總是我把門很用力帶上,把她丟在門外,我可以冷戰一星期,而母親就是母親,那真會跟「小人」計較,先開口是不會傷了她面子的。

 

 

母親是另一種朋友


 不知為什麼我的反抗期持續了很久。高中畢業後,父親替我安排了一份安定的職業,我不肯接受。參加聯考,考上實踐家政專科學校,兩個月就念不下去了,每個星期給家裡寄限時專送,當年沒有萬分火急的事是不會寄限時專送的,那「紅色炸彈」幾乎把母親炸出心臟病,她為了保命,火急北上,替我辦修學。第二年考上屏東農專的畜牧獸醫科,親戚朋友都認為女孩子學獸醫,簡直荒謬,母親卻沒有反對。

  記得在農專和霧社農校教書的那段日子,母親常帶著大包小包的食物,大老遠地趕來看我。不懂事的我,還常嘀咕,總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母親為什麼還放心不下,使得我在同學和同事的眼中,好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過也引來不少羡慕的眼光。

  重考那年,我故意不填寫台中的學校,執意想離開家,學習獨立。這其實不是叛逆,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任何動物成長到某一階段一定會離開父母,以求自我獨立。母親相當開明,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在很多場合,因有她在身旁,我很容易就出名了。她滿頭銀絲又加上皮膚白又細嫩,很像外國人,到那裡都會引人注意,「那個白頭髮的女兒」就成為我的註冊商標了。母親年輕時,除了粉膏和口紅之外,並沒特別使用保養皮膚的東西,而她的皮膚一直都是那麼細嫩,所以我從不相信任何能養顏的化妝品。

  在霧社教書時,偶爾我也會嘗試吞雲吐霧,玩吐煙圈。我不相信會抽煙就是壞女人的刻板印象,一個人的行為只要不傷害別人,那有好壞之分?有一次母親突然來看我,我只好把烟灰缸往床底下塞,她住了四、五天,走後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找出烟灰缸,原來母親早已發覺了,她洗乾淨之後又放回原處,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與我共享幾天的天倫之樂。那時,我們已可以談心,對我而言母親是另一種朋友。

  農專畢業後,家裡的經濟情況已不如前,計畫到日本念書,母親仍然全力支持。我留日期間,她甚至辭退傭人,節省開支讓我在外可以過得更寬裕些。她常說:「留錢財給孩子,不如栽培他有一技之長。」

 

  母女真正地相互了解


  我民國六十三年回國,兩年後父親病逝,朝夕相處的老伴離去,給母親相當大的打擊。

  成年後,我跟母親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六十七年搬到台北公寓式的房子,才真正開始每天「大眼對小眼」的日子。經過長期的親密相處之後,我才真正地認識、了解母親,這是一個非常可貴的機會,也是值得珍惜的體驗。

  以往,因居住的空間大,又有父親相伴,母親較少注意我的生活細節;自從住進公寓後,我完全在她的視線下,樣樣逃不過她的法眼,很多事情都要以她作標準,我只好不時地提醒她:「我們又不是雙胞胎」,慢慢地,她也開始接受女兒的生活習性。

  我從「放任」制度掉入「管制」制度,非常不能適應,這或許是母親的心理補償作用,小時候沒有管束我,現在好像要加倍討回利息。她常告訴我:「你就是到了七十歲,我還是會把你當小孩子。」而我也常更正她:「到七十歲,我還是你的孩子,但不是小孩子了,你的孩子已是個能獨立自主的人,你不能過分左右他的做法哦」。  

    

       1978年5月30日   
                                                       

 

 附記: 母親去外太空已快滿四年,她是在我的懷裡安祥地踏上人生最後的旅途。奇怪的是母親走後,家裡時常飄著香氣,我的胸口也還一直留著她的體溫,相信她還一直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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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不願意參加攝影比賽的評審,因為當兩張照片在技術水平一樣時,我實在無法評出一張荷花和人物照片的優劣。縱然是將照片分成人物類和風景類,也會因評審的水準和觀點的不同而出現兩極化的荒繆結果。

  
   有些照片有拍攝意圖,隱含暗喻性,但因評審看不懂而被低估;也有一些照片,因相機的機械性紀錄機能而拍進了攝影者本身也沒注意到的東西,卻被評審者認為有特殊意義而高估了。

  
   在評技術面時,因有評判的依據,評審會用客觀的態度,但牽涉到內容的內涵時,卻完全依個人主觀的喜惡下判斷。因此,任何種類的攝影作品的比賽,絕難達到真正的公平。

所以我常提醒學生不要去參加攝影比賽。拍沙龍攝影的人,特別喜歡參加攝影比賽,其實參加的目的大多在於讓人肯定他們的攝影技術。攝影技術只要經專業訓練課程就可習得,沒什麼好比也沒什麼好炫燿的。

  攝影除了沙龍攝影之外,還有其他非常廣泛的範圍。不過業餘攝影者只關心沙龍藝術攝影。柯達軟片公司的柯達研究所負責人馬裘斯提出一項報告說,世界的業餘攝影者所消費的攝影材料約占百分之三十三,而其餘的百分之六十七是用在其他專業性的攝影上。馬裘斯將對人類有貢獻的照片分成四類:

(一)宇宙的研究(主要是天文照片)。

  (二)地球的研究(主要是航空照片)。

  (三)世界的作業的研究(產業照片、技術照片)。

  (四)原子構造的研究。

    即「從紀錄無限大的宇宙空間到紀錄無限小的原子構造的距離都包括在內」。在這當中特別是「用在世界之作業研究的產業和技術上,照片比幾十年前顯著地增加。今日,攝影材料的消費量百分之六十七左右是用於商業、工業、出版、醫療、電影、科學等方面,這是一般人不知道的。」

  他的這段話,充分地說明了攝影的功能和重要性。攝影在先進國家早已是一門專門的學科了,不只在大學和研究院設有這樣的科系,甚至還成立專門的學校。而我們卻還停留在憑感覺拍照的「瞎摸瞎碰」階段。

  

  攝影領域非常廣泛,由於分類標準不同而有各式各樣的分類法。大致上有下面幾種:

  (一)以色彩分類:可分彩色和黑白照片。

  (二)以題材分類:可分人物、裸體、風景、靜物、動植物、建築、雕刻、舞台、運動等照片。

  (三)以製作目的分類:可分表現、紀錄、報導、商業、工業、觀光、科學、產業、軍事、醫療、  司法等照片。還有利用特殊器材的顯微、望遠、航空、高速、分光照片及利用特殊軟片的紅外線、紫外光、 X 光線、 r 線、宇宙線、電子線等照片。

  以這張照片為例,它是一張以記錄、表現親情為目的而拍攝的動物照片。事實上在拍照時,最吸引我的是那一幅「天倫樂」。

  那母羊在我靠近時,馬上站起來護衛小羊的神情,令我感動。另一頭到底是不是父親,我問不出來,所以不敢亂點鴛鴦,稱牠們為「一家三口」。

  蘭嶼人容許家畜進入他們的起居室,毫無「差別心」,這是我要記錄報導的重點,不過還須有令我感動的畫面,我才會按下快門。

       七十九年三月。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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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人喜歡戴高帽子,我家的外星鳥皮皮來地球後竟有樣學樣,也愛戴高帽子。

有一天,我給他一個紙筒,他二話不說馬上就戴起來,我是要給他當玩具的,沒想到他要當帽子戴。

人要學壞很快,沒想到鳥要學壞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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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個人的經驗,留學生涯中,最切身、最令人煩心的是住的問題。

  在日本六年多,前前後後搬了六次家,住過大塚、十條、板橋、本鄉、澀谷、世田谷、高輪等地區。就一般人眼光來看,這是很不會精打細算的行徑。因為在東京住宿的規矩跟台灣不同,他們除了要押金之外,還要「禮金」,通常押金的數目是房租的三至六倍,禮金則照單全收,不過如果續租的話,就可以不必再交禮金。屋主收禮金的目的,在於維護、整修房子,因此,每次出租時,房子都煥然一新,沒有半點前房客居住過的痕跡。不管房子大小新舊,他們對居住的環境是很在意,也很用心的。

  每搬一次家,都得重付禮金,確實是很不合算,但是每天都得待上十二小時以上的地方,如果不能讓自己的身心得到真正的休閒,縱然口袋中多躺著幾張鈔票,又有什麼好處呢 ? 可能是個性上有流浪僻的關係,我一直很喜歡到陌生的地方,我愛陌生地那種生澀、神秘的感覺,一切都是未知,不可預測的。搬家時,零碎的打雜工作是很煩人,然而新地方的新味道卻很迷人。在那麼多次的換窩中,我著著實實地領悟到,人擁有的有形東西越少越好,有太多不會纏身也不必花錢就可以享用的事物存在於我們的周圍,何必為那些有形的東西牽腸掛肚。兩袖清風的人,才是真正有福氣的人。在東京住過七個不同的區域,享受七種不同的居住風味。雖然,每處各有它不同的特色,但最令我難以忘懷的是澀 谷三浦 先生的家。

  它是純日本式的大宅院,在東京寸土寸金,這樣的舊式房子大多改建大樓了,能住在這種地方,一定不是等閒之輩。記得去應徵的時候,在大門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地方要出租,我再三核對從學校抄來的地址,確實是這一家,外觀雖古舊、不豪華,但那種氣派,那種典雅,實在令人著迷,我這樣的老外,完全不懂他們的禮數,很難被選中吧。既然進了大門,就只好闖關了,通過三道門之後,終於在一個純日本式的會客廳見到了一對白髮的老夫婦。三 浦 先生,像個彌勒佛,笑咪咪的;三 浦 夫人,較嚴肅,在面談中,三 浦 先生知道我是台灣的留學生,竟高興的像見到親人一樣,他激動地說:「台灣是我的第二故鄉,阿里山有我親手種的樹哦。」他原來是日本有名的森林學家,東京大學的教授,雖然已退休多年,在森林界卻還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他們兩老對我跟室友都很滿意,因為我們是他的第二鄉親。

  在三 浦 先生家一住就是兩年,不是為了省禮金,而是我們都很喜歡他們及他們家中特有的氣氛,他們是舊傳統中的純日本人。我是住進他家時,才上攝影學校的,一年級的作業,很多都是以他家的東西為題材而得高分的;也因為住進他家,我才感受到日本庭院及和室之美,和室紙門和榻榻米所構成的空間美,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體會到的。我非常幸運,能在這樣的環境生活兩年,晨昏都能欣賞和室紙門上光影的變化,並享受和室線條的構造美。

  三 浦 先生在八十八歲正準備慶祝米壽的時候,腦溢血突然謝世,走的很安詳。他常常跟我話家常,對台灣的事事物物,知道的並不比我少。那麼熱愛台灣的日本人,他跟日本的和室紙門一樣,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七十三年十一月。婦女雜誌(鏡頭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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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1月中旬,美麗陪文月和我,去醫院看林阿姨,她已經相當衰弱,身軀、臉蛋都變得好小,唯一沒變的是她那清澈、烱烱發亮的大眼睛。文月和我一樣也注意到了,走出加護病房時,她說:「那眼神和你以前拍的照片一樣,還是那麼犀利。」。其實每次去探望林阿姨,我都有一股衝動想再拍她那深不可測,犀利無比的眼神。萬萬沒想到這次的見面竟成了永別,已沒有機會再拍一次了。想起第一次拍她,都已事隔二十四年了,當年的往事,至今還印象鮮明。


  1974
年,我從日本回國舉辦「訪霧社」報導攝影展,袓麗來採訪,兩人很投緣,而成為朋友。有一天,袓麗帶我去純文學出版社,會見我最喜愛、心儀已久的女作家林海音先生。介紹時,我腦裡想著該怎麼稱呼呢,她好像會『讀心術』,毫不加思索地說:「叫林阿姨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才初見面,她就把我和她的距離拉得這麼近,心中暖暖地升起一股很溫馨的感覺。介紹完後,林阿姨要我坐在一旁,然後她跟袓麗就開始討論編輯的問題,完全沒把我當外人,後來討論變成了爭論,林阿姨嗓門大,聲音清脆,講話速度又快,聽起來像在吵架,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要幫誰。偶爾,林阿姨會轉頭看我一下,那烱烱逼人的眼神,好像一眼就可以把人穿透,實在令我招不住,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敢跟她對眼。事後,我告訴袓麗,我很怕令堂大人,我從沒碰過那麼有威力的人。

  經過三年多的「交心」,我終於可以拍她了。在林阿姨永春大廈的家,我們展開了一場「對決」(在 一米 以內拍攝人物,手腳必須要快,才能捕捉住一剎那間閃過的神韻,就像西部電影的神槍手對決那樣,看誰的動作快。)那天,林阿姨並沒特別裝扮,一身家居便服,自自在在,大大方方地面對我的挑戰,她輕鬆自在地變換姿勢,完全不把我看在眼裡,而我卻緊張得手忙腳亂,不知怎麼瞄準。在這次的「對決」,我是靠運氣搶得先機,才逮到她那令人難忘的「犀利眼神」,三十六發子彈,只打中這麼一次。


 
照片沖出來後,她看了很滿意卻又很訝異,因她看到自己面對鏡子時也無法看到的眼神。對我而言,林阿姨是個很容易上手的超級模特兒,她不怕面對鏡頭,怎麼拍都很自然,很上相。從認識那一年,她就成為我專屬的模特兒,反過說我也成為她專屬的攝影。二十幾年來,林阿姨家的藝文人士聚會,只要有我在場,她一定會把相機丟給我,然後說:「大家拍照留念!」,如果我沒參加,她會自己開拍。真要感謝,她熱愛記錄事物的習性,替台灣藝文界留下了不少珍貴的史料。有很多藝文人士的肖像照片,我都是在林阿姨家拍的。


 
林阿姨喜歡拍照(被拍或拍人),她用壞很多部儍瓜相機,後來甚至改用專業的單眼相機,還配備三個鏡頭。拿到新相機,馬上找我給她惡補,很認真,很仔細做筆記,也很快就學會操作,她好奇心強,敢不斷嚐試科技新產品,後來連攝影機都買了。這幾年如果不是生病,她一定會買電腦玩數位相機。

  大家都知道林先生喜歡拍照,但我認為她是喜歡用映像記錄。真佩服她那麼早就知道紀實照片的重要性,如果早年她不走文學的路而走上攝影的話,我相信她一定會成為一位很優秀的紀實攝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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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更應該要學攝影

 

  接下來要談的是,婦女應該要學攝影,而且可以學得很好。我曾在婦女雜誌介紹過四個有成就的女性攝影家,就是希望鼓勵婦女學攝影,各位不妨看看。

  其次,我想先澄清一個觀念,任何工作與性別並沒有什麼關聯。

  例如:我們一直認為煮飯、做衣服是女人的事,但廚師、裁縫師不大多是男生?以前女人學建築、獸醫等常被視為異類,現在不是都可以了嗎?

  社會不斷變遷,我們也不能固守舊觀念。其實每個人都有男性與女性的遺傳基因,沒有人是「單性」的,生理、外表上有分別,但個性上應該是沒性別的。

  觀念中認為「男人應該做什麼」或「女人應該做什麼」,都是我們加強區分的。這樣把兩性區別得太清楚,導致許多人不敢表現某些喜好或做某些事情,因此從小抑制了學習能力。如果一個人的潛力適合做那些事,又何必一定要因為他是男性或女性而強加限制呢?

  我讀高中時,穿拉鍊開在前面的褲子,我覺得自己的行為沒有擾亂他人,應該被允許。但當時,穿這種褲子讓我受到不少嘲笑。現在女生穿的褲子,拉鍊不都是開在前面嗎?這也是證明我的做法並沒有錯。

  許多事我們可以做、應該做,卻不能做,只是因為被傳統觀念束縛,因此沒有信心,也失去自我價值觀。所以各位不要因性別限制自己的潛力,學攝影亦然。我可以,各位當然也可以。

  從前照片大多是男人在拍,因為他們認為女人不懂機械,不能拍照。結果孩子的照片都是在公園拍的,因為只有假日爸爸才有時間帶孩子出去玩,好像孩子的童年都是在公園度過的。

  其實孩子的照片應該由媽媽拍,媽媽可以觀察到孩子許多有趣的動作,或不同的成長階段。在家中或家附近拍照,一旦搬家,就成了一個階段的紀錄,幫助你及孩子紀憶。

  各位不必學得很專業,但至少要能掌握畫面,把自己要拍的東西呈現出來,才不致浪費膠卷(軟片)

  有次我開個展,一位太太抱了好幾本相簿來,裡面全是她為孩子紀錄的生活照。我看了好感動。但看完以後,我也覺得好浪費,因為許多照片其實都可以丟掉,只要留一部份就好了。

  現在相機是自動曝光,所以照片張張都能洗出來,但能不能用,是不是有保留價值,拍出的東西是否是你想要的,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我還是鼓勵這位太太繼續拍下去,但建議她一定要學。

  孩子的小時候,不能自己留下兒時的紀錄,父母的協助就非常重要。若你能為孩子拍照,不但是珍貴的生活紀錄,孩子也會感激你,更能增進親子感情。

  用相機留下孩子和家庭生活的點滴之餘,各位不妨把觸角伸向社會。當你看到社會上不好的現象,應當改進,可以拍下存證;看到好的現象,也可以拍下做為參考。集合這些照片,就是一部台灣變遷史,將來公家要蒐集資料,說不定就得由你提供呢!所以我衷心希望人人都可以學攝影。

 

 

報導攝影家王信,以豐富的專業知識呼籲大家重視攝影。讀者也把握機會,向她請教攝影的問題。

問:拍家庭照要注意什麼?

答:拍家庭照要長握幾個要點:

.不要太拘謹、太刻意安排,順其自然最好。每個人都有習慣、特殊的體語,最好能抓住。一般習慣排排坐,就太呆板了,最好當大家還在打打鬧鬧,或做最自然的動作時,就趕快搶下鏡頭。

.不要非面對鏡頭不可。拍側面或做其他動作都很好,不必非對著鏡頭笑。有時接受採訪,明明對著訪問人講話,偏偏要看著攝影機,不是很奇怪嗎?

.在相機的最近距離內,盡量把人物拍大,並去掉不必要、太複雜的背景。

 

問:台灣社會漸漸開放,也正是新聞攝影起飛的時候,從事攝影工作的記者應該如何用客觀的角度,透過鏡頭對自己的工作負責?

答:攝影記著本身的人文素養及知識、常識很重要,但國內新聞界對記者素質並不要求,總認為攝影是附屬的,只要拍的照片過得去、能扛得動笨重的器材就好了。這些都是錯誤的觀念。如果攝影記者不能動腦筋、把握重點,即使因為塊頭大,搶到照片,但內容主題沒抓到,又有什麼用?

  拍攝新聞事件時,立場一定要客觀,不以自己的意識型態、偏見而左右取景,也就是避免主觀上的選樣。

  記者取材時一定要公正。例如:在警民衝突的現場,如果光拍警察打人或被打的情景,是不是就誤導了大眾?在法官還沒有審判前,記者就稱某人是歹徒、是暴民,也是給了民眾先入為主的觀念。記者應該呈現事實的全貌,供讀者判斷,不是刻意選取符合自己想法的片段,或報導假象,甚至替讀者做了判斷與決定。

  不過由於國內不重視攝影,許多誠實有良心的記者拍回的東西,卻被編輯封殺或濫用,一些人只好藉酒發洩,想想也實在可悲。

 

問:什麼樣的個性和見解,才能拍出好照片?

答:你要先了解自己心中的好照片是什麼,還有自己的個性如何。有耐性的人較容易拍到好照片。另外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觀察力敏銳的人,才可能拍出與眾不同的照片。

  攝影者本身的人文、社會科學的素養一定要夠,平實要多涉獵這方面的書籍,並多思考、反省。如果你有自己的價值觀及思想,自然會在拍照時表現出來。

 

問:攝影可以取代繪畫嗎?使用暗房技巧的照片值得鼓勵嗎?

答:攝影與繪畫是不同的東西,不能互相取代。早期畫家常批評攝影,認為攝影不是藝術,所以早期的攝影者才盡力想模仿繪畫,希望做得很「藝術」。現在兩者已完全分開,各自展現不同的特色和風格了。

  暗房技巧就是在暗房中把照片加工,例如:把幾張照片放在一起做成集錦。第一個想出這種方法的人是天才,這是一種技巧沒錯,但別人都做出來,你一味模仿有什麼意思?如果好奇,可以試一下,但試過就夠了。

  攝影的可貴在於寫實性,我們應該把重點放在如何透過鏡頭表達你的觀念與思想,而不是在暗房拼湊、做手工。

 

問:底片和相片應該如何保存?

答:未拍的軟片可以放在冰箱,沖洗好的底片在放乾燥箱最好。照片簿不要用膠黏的,因為台灣太潮溼,照片受潮後很難處理。照相館送的相簿是單張套進去的,使用方便,不佔地方,每一本相簿編上資料名稱即可保存,可以多加利用。至於豪華相本,既貴又佔空間,自用、送人都不太適當。

 

問:如何選購攝影器材?

答:器材的種類太多,各位應該先認清自己學攝影的目的。如果是終身的興趣,可以買高級的專業相機,可交換鏡頭,能用一輩子。如果是好玩,拍些紀念照,則買不能交換鏡頭的中級相機就可以了。現在有一種全自動對焦的傻瓜相機,雖然方便,但人被機器控制,想自己操作表現就很難了。

  我這次去日本,看到相機的發展已成了消耗品,機械式高級相機,幾乎都被電動的傻瓜相機取代了。如此鼓勵消費,耗損資源,也實在令人難過。

 

問:攝影學得越專業,要背的器材是否越多越重?

答:許多人有錯誤的觀念,以為鏡頭越長越好,所以拼命買鏡頭。其實出外攝影,一定有一個意圖,如果清楚自己的目的,知道要拍什麼,帶需要的鏡頭就夠了。如果不知道自已要拍什麼題材,帶再多的器材也沒有用。

 

問:初學者拍哪些題材最適合?

答:初學時,最好每種題材都練習,熟練後,再依個人興趣和個性選擇。

有一陣子報導攝影很風行,許多人認為從事報導攝影的人比較了不起,這是不正確的觀念。不管從事任何工作,只要很敬業都是了不起的。雖然我教學生的最終目的,是想培育報導攝影的人才,但仍要依學生喜好,不能勉強。

 

問:你過去學獸醫,後來又改學攝影,會不會覺得以前所學的浪費了?

答:一般人的看法,我學獸醫花了很多學費和時間,又沒用它來賺錢,算起好像是一種浪費。人生有各個不同的階段,任何一個階段所學的東西其實都終身受用的,怎麼會浪費了呢?我認為多經驗不同的生活、學習不同的東西,人生才越豐富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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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需要學習

 

大眾對於攝影常有一種錯誤的觀念,以為只要按快門就好了。這都是攝影器材公司的廣告宣傳誤導了。

  按快門的確很簡單,猴子也會按啊!但牠會不會取景?牠照出來的東西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會按快門不等於會拍照。

  此外,一般人對照片實證性的過度信賴。許多人以為只要「有圖為證」,什麼都可以相信。這種情形很可怕,常常會誤導社會大眾的認知。

  因為拍照片有選擇性,有攝影者的主觀意識在內,所以照片不一定會呈現全貌或真相。完全相信映像的真實性,實在很危險。

  另有人攝影時太依賴偶然性。有些人常會誇口,說他很會拍照,拍了不少好照片。當然,拍好照片不是不可能,但那是在多少張照片裡才「碰到」這麼一張好照片呢?

  有人用電動馬達連拍,尤其是拍體育、舞蹈照片時,因為抓不到動作的高潮,所以一下「掃射」好幾張,這其中當然有可以用的,但相對地,也浪費不少「子彈」。

  一般而言,拍一捲軟片三十六張,至少應有三十張左右可以用。如果拍了好幾卷,只有幾張可以用,就是浪費了。或許你覺得自己有錢,不在乎那些軟片,但這浪費的是整體世界的資源。

  可見拍照時如果只是偶有佳作,它是機械幫了忙,而不是你真的會拍。其實在機器之外,仍要加入許多自己的觀點、思想,因此攝影仍是要學習的。

  

攝影一般可以分為下列幾類:


一、藝術照片。這是表現性的照片,能表現作者思想、感情、想像力的才能稱之。所以只重形式,不重內容的沙龍照不在此列。

  沙龍照可以說是沿襲繪畫的模式,模仿繪畫而來的。例如:過去許多人拍張大千,只是套模式,把光打得很漂亮,又要他做摸鬍子的動作,卻不能完全表達被拍者的個性、生命。這不能被稱為藝術人像。


二、報導照片,就是我們每天在報紙、雜誌、傳單上所看見的照片。在國內這類照片只能稱為報告照片,還稱不上報導照片。

報導照片是要有指導性的照片。例如:一個希望挽救台灣生態環境的人,拍了一系列能表達他的觀點、理念、思想、意識的照片,它能啟發大眾重視參與。報告照片只單張呈現給民眾看而已,兩者的功能有很大的差別。越民主、越進步的國家,報導性照片越多、越受重視,是無庸置疑的。


三、商業照片,廣告上的照片即是。這十幾年來,商業發展、競爭激烈,國內的商業攝影也進步不少。大多數出國學攝影的人,都以商業攝影為主。


四、紀錄照片。紀錄是攝影的本質,可以說按下快門,就是做了一種紀錄,各種自然、社會科學及人文學科,多少都要應用到攝影,如商業、軍事、醫學、司法等。但在台灣竟然沒有一個攝影的專門科系,實在很奇怪。

其實在大學中,攝影應該列入必修的基礎科目,讓各種學科的人來修。例如:考古、生物、醫學、建築、美術等科系,因他們的工作都一定會使用到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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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年前曾在婦女雜誌的讀者午餐會上演講──希望攝影 像股票一樣流行,萬萬沒想到這句話竟成真,我相信現在攝影比股票還流行,這真是一件喜事。下面是當年演講的內容:

今天演講的主題是「希望攝影像股票一樣流行」,最近國內玩股票的風氣很盛,許多人也因此賺了錢。賺這麼多錢要怎麼花?我建議大家去學攝影。

  

其實不只學攝影,學任何東西都好。所謂「活到老、學到老」,一個人如果不再學習,這個人就「死」了,只剩下軀體存在而已,並沒「活」著。

  學習不一定要進學校,或坐在課堂上聽課。你可以看書,向他人請教。學習的範圍也很廣,像種花、泡咖啡,甚至分析新聞,也是一種學習。

  有人覺得玩攝影很花錢,買相機、軟片、裝備,無一不要花錢。事實上,這些錢全值得花,一點兒也不浪費。

  至於玩股票賠了錢的人,更應該學。因為賠錢表示你花了太多精神、金錢在股票市場上,浪費了許多資源。所以現在開始,應該好好利用你的精力與金錢,把過去耗損的資源補回來。

  不玩股票的人也應該好好地學。

  學攝影沒有年齡限制。德國有一位成就相當大的女攝影家,就是七十歲才開始學攝影,後來還擔任西德舉辦奧運時錄影的總監督。她年輕時是專業舞蹈家,後來又演戲,擔任女主角。有一次她在戲中爬懸崖,不用替身,差點摔死。

  她的一生就是如此精力充沛,不斷嘗試「新生活」。她在七十歲學攝影後,去非洲一個部落生活兩三年,拍攝一本震驚世界的原始民族攝影集。

  學攝影,年紀不是問題,而在於你是否有旺盛的生命力與求知慾。

  其實攝影像開車一般,是現代人必備的技能之一。

  各位每天接觸的報紙、雜誌、宣傳單上的照片和電視上的影像,如果都是由不懂攝影人去拍,就會產生誤導。而在這大眾傳播被壟斷的時代,如果要避免被媒體洗腦,就必須先具備知識,懂得分析研判。如果不懂攝影,又怎麼能分辦照片、影像的真偽好壞呢?

 

映像是國際通用語言

 

  日本朝日新聞曾在頭版刊登一張照片。照片內容是一位賣菜的老婦人把一個白菜切成四份,分別用保鮮膜包好,圖片旁只說明每份白菜的價錢。

  第二天,日本內閣馬上開會,抑制物價。因為圖片表示當時日本物價上升得過度了。平常買白菜可以一次買好幾個,現在因為價格貴得離譜,所以只能買四分之一個。

  在台灣,如果一張照片也有這麼大的力量,我們的社會早就改革了。因為我們太忽視照片,它的力量難以發揮。

  現在是影像文化的時代,如果我們不了解它,就會容易被牽著走,看到影像就以為是真的,完全相信,這實在很可怕。

  我們的資訊來源,有語言、文字及圖片誌號。前者如廣播、報紙、雜誌,後者如我們熟悉的交通標誌及影像呈現。影像、視覺語言是具象、寫實、易了解的,所以可發揮的傳播效果也大些。

  例如:描述一輛汽車的外形多美、速度多快、性能多佳,或內部多麼寬敞舒適等,只用文字敘述,常使人無法深刻感受到。如果用照片、影片、就可以更寫實、具體,使人一目了然。

  另外,映像是超越國界的國際語言。例如:看外國廣告,即使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也看不懂字幕,但仍然可以知道廣告片中表達的是什麼。

  雖然如此重要,但由於國人不重視,對攝影的認識不夠,使國內的攝影環境與水準一直停滯不前。

 

何謂沙龍攝影?

 

早期台灣攝影界以沙龍照為主,所以一般人很輕視攝影,總以為只是供人「玩玩」罷了。我剛回國時,有人說:「你也玩攝影啊!」我聽了很生氣,我可是很認真地在攝影,而不是在玩。

  另外,中華民國攝影協會是業餘性質,內部又保守,不換進新血,不帶入新觀念,一直無法進步。在國外,喜歡拍花、鳥、風景的,都可以自行成立攝影團體。國內卻不可以,因為中華民國只允許一個中國攝影協會存在,任何團體都不能再成立攝影協會。我希望這些情況在解嚴後能逐漸改善。

  沙龍攝影就是唯美派的,專拍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例如:新公園常有人拍荷花、模特兒。這些東西不是不能拍,尤其初學攝影的人,對什麼事物都喜歡,都想去拍。像對天空、雲、玻璃杯、花、自己的影子、光影的變化,都有興趣。

  但我們不能一輩子拍荷花吧?荷花在一千年後還是荷花,你的照片有沒有保存價值?是不是遲早要丟掉?如果你拍的是街上任意一棟建築物,一千年後可是價值連城。因為那時找不到和它一模一樣的建築物,這照片就成了歷史資料。

  各位可以玩一陣子沙龍照,但不要一輩子沉溺其中。如果照片的保存價值不大,就是一種資源浪費。

  由於沙龍攝影的流行,使許多年輕人深受影響,一腳踏進去,就很難跳出,觀念也扭不回來。學攝影的人不可不小心。

  

家庭紀念照片的可貴

 

此外,大家對家庭紀念照片不重視。早期相機不普遍,攝影費用昂貴,加上許多人有些迷信,總要到死前才肯拍照,所以很少拍家庭照。其實照片不只是要留給後人看,也是要給自己看的, 它可幫助我們記憶。

 

  如果不看照片,各位能記起自己三年前是什麼模樣嗎?大家對小時候的長相、生活的記憶,是不是也得靠照片來提示?

  有一次我去以前農專的同學家玩,聊天時談到以前的生活,就拿出二十幾年前大家合拍的舊照片,每個人因此記起許多過去的點點滴滴。照片中有個朋友的孩子當時才三、四歲,這時已八歲的他一看照片,驚訝地大叫:「啊!這就是我啊!」於是我們又告訴他許多他小時候的調皮事。這過程實在是一種有意義的分享。

  想想看,如果人人都攝影,即使是家庭的紀錄,若干年後彙集起來,不也成了珍貴的社會紀錄?

  攝影也是很好的親情交流。女兒出嫁,準備一本相簿,裝上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紀錄,她不但會很感謝你,更不會忘記與家的聯繫。同時你也可以自己準備一本,不時拿出來比對。

  當孩子回家時,全家共同看看家庭照,自然流露出溫馨的感覺。如果經常看

看家庭照,一定可以減少許多家庭不睦、夫妻失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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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日本求學時,曾在一位華僑家中擔任家教。這位老一輩的華僑早年從中國直接到日本謀生,是典型的愛國反共人士。在現實生活中,他認同國民政府,領有中華民國護照。他太太是日本人,他堅持不歸化日本籍,三個在日本出生的孩子也都跟他一樣掛著中華民國國籍。

  
    五十多年來,他不厭其煩地每三年去辦一次護照延期,其愛國情操無可置疑。不過,他卻心繫中國,來台灣只是觀光,回中國是返鄉,心情上完全不同。其實這也是同時代逃離中國,在海外居住的中國人的心態,原本很正常,可是當他想把自己對鄉土的情緒加在孩子身上時,問題就來了。

  
    他的三個小孩都念華僑學校,我在他家教了六年,夫妻倆都待我如親人。孩子念初中時,他用心良苦地要孩子到台灣認識自己的國家。兩個男孩雖好奇,但玩得並不開心,也沒產生任何好感。有一年,他替已經高中畢業的女兒報名參加國慶的慶典,結果女兒在台灣待了幾天,忍不住氣候的燠熱,在國慶前兩天,就飛回日本了。前幾年,這父親還不死心,硬要帶太太和女兒回中國,結果是女兒受不了,把他們夫妻丟下,自己先回日本。

  
    這個小么女告訴我,她不想再去中國,來台灣玩玩還願意。做父母想把自己的鄉土情移植給兒女是行不通的。人對自己出生地的感情,是勉強不來的。誰能罵她不愛國、不愛鄉土?她生在東京,長在東京,也只認同東京。國籍、省籍對她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真正的東京人。

  
    我常想,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尋找自我?而引發尋找自我的動機又是什麼呢?我在青春期就開始尋找自我了。年輕時,我總認為這是自尋煩惱,現在則比較肯定這是人類一生中必須面對的問題。尋找自我有兩個層面,一個是:「人從那裡來?」我想這不只是好奇,而是一種本能。人如果一直探索這樣的問題,一定會導致宗教的需求。另一個層面是:「我從那裡來?」這個問題小孩大都會發問,我是在日本求學時,才開始認真探討這個問題。

  
    人類在心的底層一定有潛在的尋根欲望,這欲望何時湧現因人而異。1974年,我從日本回國,這股尋根的慾望忽隱忽現地持續了多年。終於有一天,我決定親自去看看先民初踏的那塊土地─澎湖。如果我沒讀過史明先生寫的日文版的台灣四百年史(當年是本禁書),我對自己出生地的認知,也就止於歷史教科書的那麼一點描述。台灣有四百年的歷史,一定有深厚,、特殊的文化。但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文化?好像少有人認真地去探討它、關心它。

  從小到大,我們扛著一隻看不見、也摸不著的中國文化大旗,它那麼重,重得讓你透不過氣,但是你卻不知道它的樣子。生長在台灣的孩子,你不讓他認識自己周遭的環境,去面對祖先所累積的文化,卻讓他們幻想與自身存活無關的空間,老一輩的人把自己的鄉土情緒硬塞給下一代,不知造成多少人在心靈上一生飄泊,永遠踩不到地。

  澎湖島上,你可以看到先民刻苦的痕跡。那塊貧瘠乾旱的土地,如果不拼命是無法討生活的。先民用血汗在惡劣的環境下開墾拓荒,認命、刻苦耐勞是台灣人本來的根性,就像牛一樣。

  在台灣已十幾年沒看到牛了,雖然牠曾是先民墾荒的好幫手,但是牠的利用價值沒有了,遲早會在這個島上消失。這次在澎湖看到牠們,心底感到一股溫馨親切。記得兒時常偷搭牛車,每次看牠昂首闊步大大方方地投「地雷」,就好開心,因為鞭打牠的人得一路跟著撿,牠可以出口氣。

  在七美島上,我拍了很多牛的照片。而我最喜歡這張,在天地悠悠中默然佇立的牛。在荒野的山坡上,牠有一種悲壯的氣概,好像正向世人宣告:「我是台灣最後的一隻牛。」牛的根性象徵著台灣人的根性,我不希望刻苦耐勞的根性從台灣人的身上消失,希望牠不是台灣最後的一隻牛,那刻苦耐勞的根性要永遠永遠延續下去。 

婦女雜誌(鏡頭心語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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